夜风微凉，街市上已然少见人影。
墨澈疾行过街市，来到同济堂。
长街之上的其他店铺都已经闭门谢客，唯有同济堂还亮着灯光，大门半掩着，远远便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些微的交谈声，门外更有几个衙门的人守在门口。
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澈眉头微蹙，走上前，正见孙渝州面色惨白的弯身退出来。
“同济堂之事，的确是下官处置不周，那一群平民百姓分明是想舍了婆婆这包袱，顺势嫁祸给同济堂，谋取钱财。多亏安王殿下查明真相，还同济堂一个清白。”
他在门槛边大声说着，脸色更是由白转红，实在是觉得在下属面前这么承认错误，实在是太丢人。
而屋内，黎宸只是淡然品茶，听完他说的话之后，不过是淡淡瞥向他。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孙大人若是继续针对同济堂，本王决不轻饶。”
“是。”孙渝州满脸苦色，垂头不敢忤逆。
眼前之人哪怕再怎么被皇上针对。
到底也是皇室要员，只要不犯什么大事情，就连皇帝也无法革去他的职位，他们这群官员，碰见了也只能低头。
黎宸又道：“本王今日倒也不是想给你难堪，只不过……夏白安是本王难遇的知己好友，她平日里不过做些生意，却总是被有心人给针对，本王看不过眼。日后，怕是要请孙大人多多照拂，可明白？”
孙渝州的眼神更冷。
照拂？
夏白安用的着他照拂吗！
太尉当时没信任墨澈的时候，这夏白安就已经敢在公堂上翻案。
如今，安王黎宸分明已经被皇帝训斥过一顿，现在竟然还敢出面维护夏白安，愈发叫他怀疑，黎宸和夏白安之间有点什么……
毕竟夏白安当初一路直升，先替墨澈要职位，后来就借着太后成了太医。
背后若无人助力，实在是说不过去。
“下官明白王爷的意思了，必定会注意的。”
“嗯。”
黎宸淡淡应答，目光却从孙渝州的身上挪到了外面，蓦地勾了勾唇角，起身，“时日不早，本王先回去了。”
“恭送王爷。”
孙渝州和同济堂的一行人都纷纷行礼。
黎宸带着康恒离开，却没有直接走大路，而是直接转入了旁边的窄巷，走进去五步便停了下来，注视着巷子深处的人影。
“墨澈。”黎宸念出对方的名字。
墨澈在黑暗里睁开眼，对黎宸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薄唇轻启。
“我竟不知白安何时有了王爷这样的知己好友。”
“那还真是巧。本王竟也不知，十几年前就死了的人，是如何在本王的威慑下活下来，甚至还爬到校尉位置上的。”
黎宸的目光渐渐锐利。
头顶的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瞬间倾洒而下，照亮了两人的脸颊，也足以让两人看清对方的面容。
也看清了对方眼底的敌意和警惕。
黎宸走上前一步：“你已经解决了岑依山，也除掉了方厚德，接下来，你是准备对本王下手了吗？”
墨澈不语，只是看着他。
黎宸看着对方那双眼，继续说：“墨澈，别总以为当初我对你的追杀有多么狠。在你刻苦训练想要挣脱寒门之时，本王……那时也不过只是个孩子，也仅仅是想活下去而已。”
“王爷若真想留我一命，云脉村时，便不会派人来百般折磨。”墨澈说。
当初，岑依山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意欲将他弄死。
黎宸轻笑：“你知道的事情太多，本王怎么可能留你一命。但如今，你已经借着夏白安成了校尉，一路扶摇直上，本王便想着，既然你如此有出息，不如……你我还是携手并进，当初的计划，本王会带上你。”
墨澈侧目：“计划，无所谓。我只奇怪，王爷到底是因为想要拉拢我，才亲近护佑白安，还是……”
“她已经配不上你如今爬上来的位置。”
黎宸陡然拔高了声调，打断了他的话，轻轻拍过他的肩膀，“只要你想，本王可以给你找更好的妻室。”
墨澈扫开了他的手。
他没有多看黎宸一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王爷继续将我视作仇敌吧，白安，我不会让的。”
“……”
黎宸眉头一紧，回头看向墨澈，对方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窄巷里。
康恒也没有要去追的意思，反而只是沉下脸来：“王爷，属下觉得，继续招惹夏白安不是件好事。”
“为何？”
“墨澈，早不是之前那个在紫竹县里的小子了。他似乎并不在乎您的计划，一直提到夏白安的事情，可见她对夏白安多么……”
“康恒。若是一件东西没人争抢，便不算得是好东西。”
黎宸却笑着从另一边离开，眼底的欲望却逐渐浓郁。
他想要的东西，总会一步步的拿到。
至于别人想要他的东西……
抹除，是唯一的选择。
……
墨澈离开窄巷，刚走出两步，墙头上闪过一道人影。
“义父的确希望我全力帮助你，不过……你藏得事情是不是太多了点。安王黎宸幼时相识，紫竹县墨澈出身，推我到五皇子身边……还发现了你的其他秘密。”
敖平川从墙头上轻轻落下，脚下无声。
墨澈停下脚步：“秘密？”
“云脉村的时候，除了岑寒山盯着你不放之外，五皇子可没有关注你的死活，他一直沉溺于皇子妃的死讯里……那么云脉村的时候，你到底是用什么东西牵制岑依山的？”
敖平川朝他走来，眼底满是警惕。
还有潘三和云暄的事情……
但他不准备今天一股脑的全部问完，毕竟对方是否说真话还未可知。
墨澈这才看向他：“百川书院院长只预言了我的未来，你以为，皇帝真的会让我就这么去死吗？又或者说……仅凭夏白安一句话，皇帝就真的将校尉职位给了我，你以为这正常吗？”
敖平川瞳仁微缩：“但你不是跟安王认识，皇帝怎么会……”
“谁都不知道。”墨澈抬眸，对准敖平川的双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我勉强算是朋友，我只提醒你，这些事情最好不要泄露给其他人，不然……我会向你的义父和嫂子，索求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