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如平地惊雷，只让众人都不敢相信。
“怎，怎么会？”
有御医不信，“李大人您如此忠肝义胆，想当年为了医治皇上的急症，以身试药！怎么可能会有谋害皇上之心？！”
还有人为李大人找各种理由开脱，“是不是李大人觉得，刺头顶穴位能救皇上性命，熟料好心办了坏事？”
是吧？
应该是这样的吧？
堂堂御医院统士，正三品的官儿，眼看着就要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怎么会突然起了谋害皇上的心思？
不可能啊！
想不明白啊！
莫吟初没有说话。
她知道，李大人那一针并非是什么好心办坏事，否则，在她说要查看皇上头顶时，李大人也不会表现得那么奇怪。
更何况，那牛毛针的长度，位置，全都是照着要弄死皇上的份上去的。
可是，她也与所有人一样想不明白。
李大人谋害皇上的理由是什么？
既然要谋害皇上，又为何还要守在皇上床前，等着皇上咽气，给皇上陪葬？
在众人连声的追问之下，李大人终于再次开了口。
“诸位不必再诸多猜测，一切都是老夫的错，是老夫一时心生歹念，才会对如此信任老夫的皇上下了毒手！”
“老夫该死，老夫罪有应得，不值得诸位为老夫惋惜！”
“大胆李庆！”
皇后从屋内快步而来，冲着李大人便是一声厉喝，“皇上一贯待你不薄，怎料你如此狼子野心，竟然对皇上下了毒手！今日若非麟王妃看穿一切，岂非是要被你得逞！来人！”
一声令下，当即便有侍卫上前，将李大人给擒住。
侍卫的动作一贯粗暴。
李大人这年迈的身躯好似随时都会被那些侍卫给掰断似得。
莫吟初看得心下一紧，想要劝那些侍卫松开，可这种时候，完全没有她说话的份。
却听李大人那苍老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今日之事，乃是老夫一人所为，与老夫人家人无关，更于御医院上下无关，还请皇后娘娘开恩，莫要祸及他人。”
皇后冷厉着一双眉眼，可态度却有所缓和，“谋害皇上，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以为你的家人能逃得过？”
“恳求皇后娘娘看在老夫尽心伺候皇上皇后多年的份上，法外开恩！”
李大人当即就给皇后跪下了，却因着身边侍卫的擒拿而令他的姿势显得格外难看跟狼狈。
皇后眉心一沉，终究是不忍，微微一挥手，两名侍卫便是后退了一步。
于是，李大人总算是能体体面面的给皇后磕了个头，“老夫伏罪之后，御医院便是一盘散沙，无人掌事不行，掌事者不能服众不行，是以，老奴恳求皇后，能破例让麟王妃为御医院统士，掌管御医院。以麟王妃的医术，也定能护得皇上与后宫妃嫔健康长寿！”
李大人就像是交代身后事一样，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
只是莫吟初没有想到，李大人不但将医门的悬壶令给了自己，还要将御医院统士的位置也让给她。
她不懂，实在是不懂……
皇后似乎也觉得李大人眼下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不禁冷哼一声，“你可莫要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你只是个谋害皇上的谋逆余孽，没有资格在这儿安排这些！御医院的事，待皇上醒后自有决断！”
闻言，李大人便又给皇后娘娘磕了个头，“多谢皇后娘娘！”
可是奇怪，皇后什么都没有答应他啊！
不知为何，面对一个亲口承认谋害了皇上的人，在场众人却多觉得他无比悲壮。
给皇后磕完了头之后，李大人有冲着屋内唤道，“皇上！老臣对不起您！老臣，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竟好似咬破了口中的什么东西，随即一抹黑血便从他口中溢出！
李大人，竟是服毒自尽了！
莫吟初下意识便要上前去救，可手臂却被一股力道给轻轻拉扯住。
莫吟初回头，就见萧慕寒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深邃的眸子好似覆着一层薄雾，叫人看不清楚里头的一切。
而，就在她这一犹豫间，李大人已是倒在了地上，彻底闭上了双眼。
也许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在场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
久到莫吟初差点以为时间停顿了。
她方才听到皇上的声音缓缓传来，“带下去吧。”
恩，只是这四个字。
带下去吧。
关于李大人的罪名，只字未提。
有人听明白了皇后的言下之意，终于是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一个，感染了另一个，小声的啜泣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终于是在李大人的尸首被抬出去之时，变为了嚎啕大哭。
然而皇后的声音依旧缓缓飘来，很轻，却掷地有声，“今日之事，谁若敢泄露出去半个字，就休怪本宫翻脸无情！”
这是要将李大人的罪名给掩盖起来的意思？
是啊，谋害皇上，是要诛九族的。
若不掩盖这罪名，又该如何保住李大人的家眷？
虽说皇后方才对莫吟初各种猜忌，可此时此刻，莫吟初忽然觉得，皇后也有她温柔善良的一面。
李大人的尸首，被送回了李家，罪名从谋害皇上，变成了医治不利而被皇后赐死。
李大人的家眷保住了性命，却也不能再在京城住下去。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莫吟初的神色始终凝着。
直到离开宫门许久许久，她才忍不住开了口。
“你说，李大人究竟为何要谋害皇上？”
她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
若说李大人早有预谋，那昨日那样好的机会，他只需要不那么尽力的救治，等莫吟初进宫时，皇上可能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若说是一时起了歹念，那这个歹念，又是什么，是什么值得一个将要告老还乡的老人，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杀了皇上？
似乎是不忍心看着莫吟初一直执着于这件事。
早已看穿了一切的萧慕寒淡淡开口，一贯清冷的声音，令得莫吟初起了一身的冷汗。
“李大人只是受人指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