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吟初的这一番话，只让梁公公倒抽了一口凉气，慌忙瞧了皇上一眼，这才冲着莫吟初道，“此事难以预料，麟王妃也莫要太过自责，眼下医治好皇上的病才是大事。”
他的亲娘哎！
这天底下哪里有上赶着请这杀头之罪的！
莫吟初低头不语。
她知道自己眼下这行为非常不理智。
可，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谁都可以有疏忽，唯独她不行。
她是医学世家的天才少女，秉承着家族救死扶伤的精神，自幼便是在家族所有人的期盼与教导中长大。
虽说意外穿越来这异世，她也不该降低对自己的要求才对！
没能第一时间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就是她天大的错！
皇上也是脸色铁青，却道，“行了，就算你能第一时间查出来，朕眼下也依旧是这幅样子！”
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好，他大小便失.禁的样子，终究还是会被旁人瞧见！
梁公公忙是接着皇上的话道，“是啊麟王妃，眼下医治皇上要紧。”
莫吟初这才点了点头，自责的事，先放一边，等医治好了皇上，就算皇上不追究她的责任，她也该追究自己的责任。
起身，上前，刚想掀开皇上的被子，却被皇上一把退开，“你做什么！”
莫吟初被猛推了一把，差点朝后摔去，好在身后有一股稳重的力道，将她扶住了。
回眸，竟是萧慕寒。
“儿臣给父皇请安。”萧慕寒这才行礼，而后便将莫吟初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转头冲着梁公公道，“麟王妃未用早膳，恐无力气医治父皇，先带麟王妃下去用过了早膳再来吧。”
梁公公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没有反应，这才点头应声，上前领着莫吟初离去。
莫吟初有些不理解为何萧慕寒要让自己离开，可见后者上前去掀皇上的被子，而皇上又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这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皇上的被褥之下，一定藏着不少污秽。
一代君王，怎能被人瞧见如此不堪的一面？
是她方才冲动了。
只是……
萧慕寒，没关系吗？
莫吟初已是走出了皇上的寝卧。
房门被关上，梁公公便是一声叹息，“唉，王妃您方才可真是危险，若非王爷赶到，只怕皇上已是要……”话未说完，却是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倘若方才莫吟初看到了皇上最为狼狈的一面，恐怕皇上会一时怒火攻心，就下令砍了莫吟初的脑袋！
莫吟初眉心低沉，“我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如此鲁莽，多亏了梁公公几番提点。”
大约，是心思都被内疚与自责侵占的缘故吧。
梁公公忙是摇了摇头，“老奴知道王妃心善，可天子颜面高于一切，您可知今个儿皇上寝宫里头为何如此静逸？”
莫吟初微愣，就听梁公公道，“都被赐死了。”
短短的五个字，令得莫吟初的背上起了一身的冷汗。
梁公公轻叹，“老奴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麟王妃您，医治皇上，不比医治旁人，须得格外小心才是。”
莫吟初忽然觉得有些冷。
是从心底而起的冷。
这偌大的寝宫，少说也有四五十号人伺候。
今日，空空荡荡。
她原以为是时候还早，那些宫人都还不当值，却没想到……
她似乎，第一次明白了，‘皇上’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而此时，寝卧内。
皇上依旧死死压着自己的被褥，哪怕是萧慕寒，他也绝不轻易松手。
萧慕寒几番尝试无果，只好淡淡开口，“儿臣乃是父皇的亲儿子，若是连儿臣都见不得，那父皇还如何面对他人？”
皇上脸色难看至极，“你这是在教朕？”
“儿臣不敢，可方才初儿想要掀开父皇被褥，必定是因为要给父皇针灸医治，如若父皇执意不肯掀开这床褥，只怕就算是医门掌门来了，也无济于事。”
萧慕寒的这一番话，皇上瞧着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但，萧慕寒再去掀被褥，已是能掀开了。
被褥之下，污秽一片。
显然是皇上感觉到之后，便不让任何人靠近，更不让任何人来为他清理。
萧慕寒察觉到，皇上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着。
那是强忍着羞耻与愤怒的颤抖。
然而，萧慕寒什么都没说，见不远处有一盆热水，想来原是有内侍也想要替父皇清理的，只是……
没去想太多，萧慕寒将那盆热水端了来，拿干净的衣裳遮住了皇上的脸，这才褪去了皇上的裤子，拿着那盆尚温热的水，替皇上清理。
待一切都弄好之后，萧慕寒又开了一扇窗，点燃不知何时熄灭的香炉。
点点清香传来，皇上才缓缓扯下自己脸上的衣衫。
老泪纵横。
“朕，怎么都不会想到，竟有一日会落得这步田地。”
萧慕寒站在一旁，神情淡漠，好似方才替皇上清理干净污秽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开口，语气亦是格外冰冷，“不是父皇的错。”
这样的语气，似乎是惹来了皇上的不悦，只见他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看向萧慕寒，“你可知，这盆热水是谁放在那儿的？”
萧慕寒淡淡看着皇上，并未说话。
皇上便接着问道，“你又可知，接了这盆热水来的人，现在身在何处？”
“父皇想要儿臣的性命？”萧慕寒问。
语气，还是那般冷淡。
皇上疑惑，“你不怕？”
萧慕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父皇不会。”
“你又怎知朕不会？”
“当年寻到儿臣时，父皇深夜在儿臣床前偷偷哭了许久，所以，儿臣知道，父皇不会要了儿臣的性命。”
皇上没有想到，那一夜的事，他竟然记得。
“你，你没睡着？”
“做了几年杀手，夜里睡不大安稳。身旁有人靠近便会醒。”
堂堂皇子，居然沦落成了一名杀手。
每每想起，都让皇上心里百感交集。
眼下，更是不知是何滋味，沉默片刻，方才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萧慕寒淡淡应声，正欲走，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似得，“父皇，初儿是儿臣珍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