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周启看到街角处，融于黑暗中年轻颀长的身影。
那人撑着伞，眉目半遮半掩，款款而来，宛若古时温润清朗的先生。
周启面无表情望着。
最终，他停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距离。
一场秋雨一场寒，月光隐没在黑暗中，街道空寥寂静。
两人相对而站，气质截然不同，生来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良久。
“什么时候的事？”周启先开了口，声音随着冷雨落下，挟裹着萧瑟寒意。
眼神亦带着狠意，偏生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启从未想过有一天温琅轩会和宋玉娇扯上关系。
从未。
雨淅淅沥沥，沿着黑色冷硬的伞檐滚落，滴滴答答砸向地面，迸溅出一圈圈的涟漪。
“很久。”温琅轩说的温和平静。
周启就这样看着温琅轩，伞的阴影落在他身上。
忽地笑了，心中空空荡荡的。
一直压着的莫名火气从心底窜起，他简直厌烦死了温琅轩这古井无波的模样。
下一秒，“砰！”
骨伞骤然脱手，重重砸在地上，水花四处迸溅开，堆积成圈的水洼映着灰暗的天空寸寸破碎。
周启单手扯住温琅轩平整的领口，将人拽到面前，指骨骇人青白。
另一手握紧成拳，挟裹着狠厉的力道，没有任何理智的狠狠砸在温琅轩脸上。
温琅轩没有动，雨水尽数落在他身上，寒意细细渗入骨髓，生生挨了这一拳。
这一拳打的狠，十成十的力道，没有丝毫收敛的落在那张温润精致的皮囊上。
侧脸是火辣辣的疼，令人倒吸凉气，甚至有些麻木，很快变得青紫。
温琅轩垂着眸，长睫覆盖了眸中神色，冰凉雨水沿着侧脸深邃线条滑落，没有温度的没入衣领。
他神色淡漠，舌尖舔了下破掉的唇角，口中弥漫着血腥锈的味道。
血迹点点，沿着分明的下颚线滑落，带着脆弱的残破美感。
雨一直在下，长街只余他们。
周启眼神阴狠，一手拽着温琅轩领口，另一只手还停在半空中。
视线落在温琅轩青紫的侧脸，怒气上头，却也没想到温琅轩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让他打。
看着温琅轩纹丝不动的模样，他嗤笑了声，有些讥讽不屑，“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琅轩缓缓抬起眸，桃花眼生的温柔，睫毛滚落雨珠，自始至终平静。
他待人清雅，衣冠楚楚，即使是站在冷雨中，衣衫打湿，唇角血液凝住，也丝毫不显得狼狈。
“发够脾气了么？”
他不紧不慢推开周启攥着他衣领的手，从容理了理凌乱领口，抚平雪白上衣皱褶，一并遮住冷白锁骨。
这般不痛不痒的态度，让周启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我问你什么意思？！”周启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反反复复，指节泛白，厉声问道。
夜雨秋风，长街没有月光也没有影子。
“我建议你先冷静。”温琅轩屈指弹了弹衣袖上的雨水，态度斯文而儒雅。
越是这样，周启就越是觉得没由来的讥讽，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
良久。
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情问出一句话：“你知道我和宋玉娇以前的关系么？”
温琅轩长身玉立，平静看他。
周启半眯着眸，往后靠在车门，神情不明。
“你不觉得金主这两个字很讽刺么？她曾经千方百计爬上我的床，是我把她捧出来的。”
懒洋洋外表下，谈笑风生般一字一句吐出来的言语犹如利刃，“我们做过你和她做的一切事情。”
“那又如何。”雨声潇潇，温琅轩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周启垂眸点了根烟，因为下着雨，空气潮，几次都没点上。
他不耐烦的按动着打火机，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你真的不介意么，温琅轩。”他用着轻嘲的口吻：“你别跟我装，我们好歹认识了二十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我一清二楚。”
指尖一点明明灭灭，周启深深看着温琅轩，笑了，有点吊儿郎当的邪性。
“洁癖如你，是怎么接受的？你叫她金主的时候，想过她曾经也管别人叫过金主么？”
其实周启以前和宋玉娇没发生过什么。
但他偏偏就想拿话刺温琅轩，说得越狠心里越爽。
最好看到温琅轩失了从容风度，一朝从神坛跌落泥泞中的模样。
只是，有些时候，面具带久了，很难摘下来。
温琅轩立在雨中，指尖随意抹了下唇角。
白皙指尖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垂眸时可以看到指尖上的血。
“那也只能是过去。”
他不甚在意的捻了捻指尖上的血，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她的现在和未来，只能是我。”
温柔刀，刀刀刺骨。
周启胸腔生疼，也不知是怎么了，拿着烟的手一直在抖，颤得厉害。
他明白，一直都明白。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只能是过去而已。八壹中文網
打火机被他按在手中，硌着手心。
“你最好祈祷，她对你有半分真心。”周启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而温琅轩这二十多年来，从未输过，一直赢到了今日。
所以，“我不会输。”
冷雨模糊视线，也氤氲了男人眼眸中的深色，遮住了不为人知的情绪。
“好自为之。”言语依旧清贵知礼，平铺直叙，不沾染半分情感，却刀刀致命。
温琅轩走时没撑那一把砸落在地上的伞，背脊清冷挺直，影子消失在深夜。
雨一直下。
玉娇回家的时候没有看到温琅轩。
她家装修完，两人又搬了回来，一般每天温琅轩回来的都比她早。
今儿倒是难得。
玉娇去了书房，将剩下的工作都处理好。
大概一个小时，隐约听到开锁的声音。
她端着咖啡抿了一口，懒洋洋靠着椅背，在书房又待了一个小时，把所有邮件都处理完才合上电脑。
经过客厅的时候她无意瞥了玄关处一眼，鞋柜上多了一双皮鞋，沾了水。
确实是温琅轩回来了。
她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这样的怪异，持续到她在客厅撞上了刚从浴室走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