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远侯府的幽兰庭中,唐婉珒忙完了五皇子的伤后,独自一个人坐在了屋子里。
她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并不是埋怨初霁唤秋丝语三嫂,也不是埋怨秋丝语和大嫂的关系亲密,她并不知道该埋怨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苦涩,苦涩的有些想哭。
过了许久,房门轻轻地被推开,云雯走了进来,轻声地说道:“小姐,我听云裳说侯爷回来了,现在老徐府中。”
适才,在畅和堂所发生的一切,守在门外的云雯都看的清楚,听个明白。她能体味到小姐此时的心情,可这种事情却是自己无法替小姐分忧的。因此,云雯只有守在门前,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到自家小姐。
当她听云裳说侯爷回来了,并且去了老徐府。云雯知道那个秋姑娘还留在老徐府尚未离开,便觉得应该告知小姐一声。另外,她觉得小姐也应到老徐府中去,免得给了侯爷与那个秋姑娘过多的独处机会。
望着云雯征询的眼神,唐婉珒轻叹地说道:“云雯,你觉得咱们应该过去吗?”
云雯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应该,小姐,咱们过去很正常。”
唐婉珒望着云雯大义凛然的样子,苦笑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云裳呢?又跑哪里疯去了?”
自从主仆三人在抚远侯府安下心后,云裳就如燕雀归林一般,整日里府内府外的乱窜,就连老徐府中她也是畅行无阻。
她之所以能够如此,一则是小丫鬟着实伶俐,让人喜爱。再则,两府上下都知道唐婉珒与这两个丫鬟亲如姐妹,爱屋及乌的缘故也就格外地纵容了些。
还有一个大家都不说出口,但都心知肚明的原因,那就是这个小丫头是韩晋的心爱之人,而韩晋在两府中的地位犹如四公子。因此,小丫鬟在抚远侯府与老徐府中尤是随心所欲了些。
听到小姐问话,云雯抿嘴一笑道:“她还能去哪儿,一听韩晋回来了,以打探消息为由,跑去见韩晋了呗!走时还说,她让韩晋给咱们捎庆云斋的点心了,一会就拿回来。”
唐婉珒闻言,笑着说道:“小云裳也是个好命的孩子,如是真的能成,我这当姐姐的也替她高兴。”说着,她拉过云雯的手,继续道:“倒是你,整日在我身边,以后我也帮你留意,若是有满意的,你也应有个好归宿。咱们姐妹三人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现在不用东躲西藏了,都应该好好的。”
云雯噙泪说道:“小姐,我哪里都不会去,我要留在您身边,我和云裳是一定要有一个陪着您的,既然云裳有了好归宿,那我就陪着您,这就是云雯最好的归宿。”
唐婉珒听到云雯如此说,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夕阳尚未落于天际,它将最后的余晖洒向了凡尘,廊檐亭阁上,绿柳花枝上,行人车马上皆是覆了一层淡淡的金黄,便是这一抹金色的光芒带给了人们安宁与祥和。
老徐府的清园是府中的一处花园,多数是府中女眷赏花游乐的地方。
此刻,清园中没有了往日的嬉笑与玩闹,大家都是或站,或坐,又或是斜靠在老藤古树旁,投入地倾听由两把瑶琴和音而发出的美妙弦音。
琴音之下,园中每一个人的面容上都露出了惊叹与折服的表情,唯有小丫鬟云裳的脸上却是一副气恼之色。
在其身旁的韩晋脸上没有享受,也没有惊叹,更没有气恼。随着音律的起伏,他那清秀的面容不时地抽动着,口中也是不住地吸着气,但还要保持着一定的笑意。
韩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云裳的手正掐在他的腰间,并随着抚琴二人的表情时紧时松。尤是当徐清砚与秋丝语在曲中相视一笑时,韩晋就觉得自己的腰部一阵剧烈的扭疼,为了不扰了琴声,他不得不将就要出口的喊叫,变成了长长的吐气。
下一秒,或许小丫鬟觉得,不应该将这气恼发泄在心爱之人的身上,那只刚刚还劲如虎爪的小手顿时松了力道,变得特别的绵软温柔,轻轻地在韩晋的腰间揉了起来。
韩晋立刻觉得浑身痒的要命,“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好在声音不大,并没有干扰到抚琴人的兴致。
“云裳,你还是掐我吧,这样我能忍住。”韩晋小声地哀求着。
云裳撅着嘴看着韩晋,继而偷偷地拉住了他的手,一皱鼻地小声说道:“你又没犯错,我不该掐你。”
刚说到这,云裳突然发现自家小姐与云雯正从园门处走来。她赶忙挥手,可是刚挥了一下,就见小姐摇了摇头,她便立即知道小姐是不想扰了别人。,云裳推了一下韩晋,示意他向园门处望去。
韩晋来到唐婉珒的身旁,施礼道:“夫人,公子刚回来不久。本是要回府的,可听门上的人说秋姑娘在这边,公子也就过来了。”
自打云裳点头同意后,韩晋就觉得自己应该离夫人近些,毕竟以后夫人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姐姐,当弟弟的需要替姐姐做点事情。别的事情无法做,汇报一下公子的行踪还是可以的。
见韩晋小声小气的样子,唐婉珒笑了笑,低声说道:“韩晋,姐姐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只要你能真心地待云裳好,姐姐也就心满意足了。”
韩晋闻言,挺身正色道:“夫人,我喜欢裳儿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绝没有半分虚情,韩晋不知该做出何等承诺才能让夫人放心,但韩晋今生都会在公子的左右,夫人自会看到韩晋是如何与云裳相守一生的。”
说到这,韩晋挠了挠头,笑着说道:“另外,夫人,公子也说过我,公子说如果我伤害了云裳,也就会伤了夫人您的心。到那时,公子说就会将我赶出府去,不让我在他的身边。”
唐婉珒听了这话,不由地将目光望向了石亭处抚琴的二人。
此刻,徐清砚整个的心境都沉浸在了音律中,素平淡雅的神色只是在偶尔间,会随着曲调的变换有些许的波动,淡淡地笑容一直挂于面上,一对深眸中满是煦暖温润之色。
在另一侧,满眼柔情的秋丝语不时地抬头望一下徐清砚,跟随着他抚琴的曲调做以适配,通过轻抚自己身前的瑶琴,使其在不同的音调与快慢上辅以主音。
一时间,两把瑶琴你繁我简,我简你繁,配合默契,听起来慢得情联而不绝、紧得意蓄而不断。犹如雄浑高山处恰有潺潺溪流,奔涌大河里也见水花轻溅,使得整首曲子在气势宏大中,又平添了秀丽柔美的音色,让周围的听琴人不由地醉了心神。
每每到配合曼妙处,徐清砚都会抬头望向秋丝语,会心的笑容驻停在了二人的面容上。
望了良久,唐婉珒也是笑了笑,但她的笑容里却充满了感伤与苦涩。
“琴瑟和鸣,莫不静好。”这句话唐婉珒是听过的,她也渴望能有如此的静好。但此刻的两琴和鸣,眷侣的缱绻情深,让她觉得自己是真正乱了别人生活的人,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如此思忖下,孤独与无助再次席卷了唐婉珒全身,她努力的微笑着,努力地将几欲垂落的泪珠留在了眼眶中。
一曲终了,抚琴的二人站起身来,再次温情地相视一笑。
一旁的徐初霁见秋丝语站起身,赶忙跑了过来,拉住秋丝语的手说道:“三嫂,你可得好好教教我,我也得和你一样弹的如此好。”
秋丝语笑道:“你三哥的琴技比我好多了,初霁妹妹为何不让他教你呀?”
徐初霁一撇嘴,小声地说道:“三哥说我不静心,怨我不好好习练,不愿意教我。”
徐清砚听闻,笑着摸了一下妹妹的头,说道:“你也知道自己贪玩,三哥整日都见不到你的影子,如何教你?”说着,他又轻捏着徐初霁有些婴儿肥脸蛋,继续道:“你个女儿家的,整日跟在康世颢的身后,也不怕别人说笑你。”
徐初霁瞪眼说道:“瞎说,我哪里跟在他的身后,明明是他跟在我的身后。今日他还来与我比武,被我一剑划伤了胳膊呢。”
最后的一句徐初霁说的很小声,终究康世颢是皇子,伤了皇子的责任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起。
徐清砚皱眉,用手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说道:“你呀,别老欺负人,他一直让着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些呢。伤的重不重?医治了没有?”
“医治了,我领他去苏苏姐那了,应该不重。”说着话,徐初霁环顾四周,指着远处的唐婉珒说道:“三哥,不信你问苏苏姐。”
因为抚琴,徐清砚并未注意到唐婉珒的到来,现在看到她站在远处,心中不由地一怔,赶忙快步地走了过去。
来至近前,徐清砚牵住了唐婉珒的手,略有些凉的温度以及湿红的眼眶让他知道苏苏心中定是难过的。
徐清砚想要解释一下,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知解释什么,只好略带歉意地说道:“苏苏,你何时来的?”
望着徐清砚脸上的难为之情,唐婉珒笑了笑,说道:“苏苏从来没有听过砚哥哥抚琴,没想到竟是如此好听,难得丝语姐姐也有如此高超的琴技,砚哥哥,苏苏真是好羡慕呀!”说着,她那忍了许久的泪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
徐清砚双手捧住唐婉珒的脸,一边擦拭了流出的泪水,一边柔声地说道:“你愿意听我抚琴,以后我每日都弹给你听,你要是想学,我教你。苏苏你自小就比我聪明,什么都难不倒你的,我这般笨都能弹好,你要是学,一定比我弹的更好。”
听了这话,唐婉珒扑哧地笑了一下,继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牵着徐清砚的手,向石亭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