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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过河拆桥(1 / 1)

初阳将出未出之际,微亮的晨曦温柔地将洛邑这座古城从沉睡中唤醒。尚未散去的夜露仍旧停留在绿叶花蕊间,折射着那丝丝缕缕的光明,晶莹剔透。

这个清晨是平静的,平静的一如寻常,平静的如同往日,便是那家户之中的袅袅炊烟,也似乎不曾改变其上升的角度。富足的依旧继续着昨日的奢靡,贫苦之人则在延续着活下去的挣扎,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变的,唯有那黑与白的光影在周而复始转换着。

这个清晨也是不平静的,皇宫之中,宣政殿内,所有早朝的官员的心中都在忐忑不安,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都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坐于龙椅之上的天子不会面色铁青,神情似冰霜一般。

行过叩拜之礼后,没有一名朝臣开言奏表。大家都在等,等着皇帝将他那雷霆之怒发泄出来。大家也都在怕,怕那无法承受的怒火烧到自己的身上。因此,所有人的脊背上都起了冷汗。

君臣之间便是这样地静默了良久,宣政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快凝结了,狐疑与猜测在每一名大臣的心中翻滚着,过度地思虑让其中一些人的面色变得有些泛白,身子竟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片刻后,靖德帝康睿动了一下,放在御案上的双臂支撑着身子微微前倾。

大臣们都看到了这一细节,他们知道,暴风骤雨要开始了。

“朕等了几日,以为你们会上表参奏,可没有,难道你们都是一群畏权怕势的庸碌之辈吗?”康睿的声音很大,大到哪怕是最角落的人都觉得震的心跳。

群臣依旧没人开言,他们并非不知道皇帝说的话指向哪里,可他们不清楚皇帝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让他们去参奏封圣意平世家大族的抚远侯,应该是没有人愿去触那霉头的。

“朝之重臣当街被杀,其府中男丁尽数被屠,难道你们都不知晓吗?京师之地,朗朗乾坤之下竟发生这等惨事,你们都充耳不闻吗?”

康睿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龙案上,金丝云龙的茶盏被震的翻倒在了一旁,金黄的茶水洒了出来。

站在龙椅侧前的刘内侍见状,刚迈腿想上前扶起茶盏,擦拭水迹,便听到皇帝怒喝道:“滚到一边去。”

康睿反手将倾倒的茶盏推下了龙案,茶盏在厚厚的地毯上翻腾了几下,落在了阶下的金石地面上,瞬间摔成了碎片。

“无旨调兵,是谁给他的胆子?萧圣平,你兵部出过行文吗?”康睿说着话,冷冽的目光望向了列班在前的兵部尚书。

萧圣平见皇帝问及自己,赶忙出列跪地,高声回道:“启奏陛下,兵部从未给予过抚远侯调兵文书。南营出兵之际,下官曾命人前去查询与阻拦,但都被营门将官拦在了外边,他们口称只遵抚远大将军令,兵部无权干涉。”

萧圣平的回话不多,但字字诛心,立将徐清砚谋逆之相昭示于人。

康睿冷笑了一声,随即问道:“既然你早已知晓,为何迟迟没有上报朝廷?”

萧圣平叩首道:“启禀陛下,那日静王也在南营,臣误以为抚远侯领了陛下的密旨,因此便没在过问。此事臣有失察之责,请陛下降罪。”

康睿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既然你兵部有过询查,也算是用过心了。但未能上奏,其责难免,朕罚你一年俸禄,以示惩戒。”

话语未闭,唐睿又高声说道:“康世颢何在?”

五皇子康世颢虽年纪尚轻,但已身兼大内皇城的守卫之职,故此也每日都要临朝面圣。

听到父皇唤自己的名字,五皇子赶忙走出列位,跪地叩首道:“儿臣康世颢听旨。”

康睿望着跪地的五皇子道:“朕命你即刻接管南城大营,解了掌营主将的辖权,收回兵符。所属将校皆由你重新亲自挑选,若有违命者,斩立决。”

康世颢闻听此言,心头一怔,不由地想要为抚远侯以及南营将官辩解一下。

因为通过徐家,五皇子与南城军营接触频繁,不仅仅是主将韩晋,就连一般的校兵士卒他都几乎认识个遍。他清楚那些人,清楚韩晋,也了解徐清砚,军伍之中遵将军令是必然的,但若将这种必然就此定为谋逆,拼心而论多少还是有些偏颇了。

更何况康世颢知道徐清砚领兵出营的原因,那是为失去的将士家眷复仇,他觉得为此出兵无可厚非。若是有御林军的家眷被屠杀,想来自己也会这般做的。

想到此处,五皇子仰头上望,就在他嘴唇刚刚开启,尚未将话语说出之时,一道不容辩驳的威压目光直射在了他的身上。

在那目光中,康世颢似乎还觉得父皇有意地瞪了一下眼,便是这一下,让他咽回了嘴边的话,口中应道:“儿臣遵旨。”

“平王何在?”康睿再未看五皇子,而是唤出了康世晔的名字。

平王康世晔提步向前,俯身跪倒在地道:“儿臣世晔听旨。”

康睿并没有即刻说话,而是望了跪伏在地的三皇子一会儿,心绪烦乱地闭了一下眼,随后说道:“平王,你司武卫营主将一职,应保都城内安平,为何徐清砚当街斩杀朝廷重臣及其家眷,你却不予制止,反倒做壁上观?”

康世晔将头抬了抬,略有些苍白的面容了满是委屈之色道:“父皇,儿臣并未做壁上观。儿臣得知消息后,即刻命人封堵了进入温府的路,就是不想有人伤害到太子太傅。可太子与静王都以势硬闯了进去,便是那徐清砚也是与武卫营有了交手后才进入的。儿臣是怕事情失控,所以才没有干预。”

康睿闻言,淡淡地笑了一下,口中说道:“如此说来,你倒是应对得当了?抓捕都城之内持械武斗之人本就是你武卫营的职责所在,更何况是屠杀朝中大臣一家。唯恐失控?若是真的失控了,你又意欲何为?”

康世晔并未即刻应答,意欲何为?他自己是清楚的。两方能交兵混战是他的意,趁乱赶尽杀绝是他的为,可这些思虑只能藏在心里,而且还要藏的滴水不露。

见平王没有回答,康睿将声音放平缓了些,说道:“是朕有些心急了,你本就体弱,性子也不同于那些冷血之辈,正所谓慈不带兵也是有道理的。武卫营你还是不要再管了,交与唐铎管辖吧,原本他就管着,章程上他也熟识。”

“父皇,儿臣并无过错呀。当时太子殿下与静王刀兵相见,儿臣若是缉拿定会伤及太子。更何况五皇子当时也在场,他也没有将使御林军干涉呀。”康世晔见自己的兵权被夺,心急之下争辩了起来。

康睿闻言冷笑道:“那温府之人死于太子离开之后,你那时为何不阻拦抓捕?你布置了那两百弓箭手在周围,朕想问你,他们究竟是想要在什么时候出手呢?”

康世晔听到这话,心中先是一惊,随后言语委屈地说道:“儿臣也就是震慑罢了,太子殿下是离去了,可静王还在呢,儿臣总不能伤了静王呀。”

康睿心下叹了一口气,口中说道:“你若能这样想,朕甚慰。既然你喜欢军务,那你就到骁骑营中任主将吧,让薛道兴辅佐于你。洛邑城外发生了那样的惨案,身为骁骑营主将的薛道兴本应治失职之罪。既然你去骁骑营,薛道兴也就降为参将以来助你吧。”

康世晔闻言,心中虽有不满,但在圣命难违之下只能叩首谢恩。骁骑将军薛道兴也是心有怒意,脸色涨红地跪伏在地执礼谢恩。

到了此时,朝中的文武大臣们方才彻底地醒悟了过来。圣意平世家大族是真的,也不完全是真的。

削弱世家大族的权势的确是当今天子要做的,若是哪家将此当作虚无的谣言不加收敛,那其族必定会遭受灭顶之灾。

可真实与表象总是有差异的,血腥之后也终是要一些遮掩与粉饰,这便需要一枚棋子,而抚远侯恰好就成为了这样的棋子。

就在群臣各个心思满腹之际,康睿再次高声喝道:“唐渊,你可知罪?”

听到自己的名字,居于文臣一列的唐渊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出班叩首道:“臣唐渊知罪。”

康睿望着跪地的唐渊,冷言道:“你倒是有些自知自明,身为御史大夫,本应监察百官。如今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你一不上表,二不参谏,你便是如此为官的吗?”

唐渊并未申辩,只是将头抵在地面金砖之上,不曾抬起。

康睿见此,继续道:“朕一直以为你公正不阿,不惧权势,不徇私情。但今日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说到这里,康睿的面容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口中继续道:“也是,若是别人,恐怕你这御史大夫早就参本上奏了,更要是以往的话,你都会以命相谏,不将其办成死罪绝不罢休。可惜呀,如今不同了,怎么说也是翁婿的关系了,终究是要思虑思虑的。”

唐渊依旧低着头,已然是被羞惭到无法示人。

康睿口中的话并没有停下,嘲讽之意更是重了些:“朕本以为你的女儿会如你一般,因此才将她嫁入徐府,希望她能做个娴淑之人,规劝徐清砚能有所收敛收敛,没想到你们父女同德,一般无二呀。”

唐渊的头微微抬起,脸色涨的红紫,口中不住地说道:“臣有罪,臣有罪。”

靖德帝望着唐渊,轻蔑地说道:“既然你已有私心,那这敢谏百官的御史大夫之职便不再适合你。既然你已没了风骨,这朝堂之上,京师之中也不是你应待之处了,朕觉得你还是离朕远一些,免得让朕更加失望。”

康睿话语未停,只是收回了目光,近似厌烦地说道:“免去唐渊御史大夫,即刻入西境,任溍集府制一职吧,也算是朕没有亏待……”

“陛下,臣有话要禀。”康睿的话尚未说完,老相周博玄跪伏在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康睿侧目地望着周博玄,口中缓声道:“丞相有何话?”

周博玄叩首道:“老臣身为丞相,居百官位之首,自有辅助陛下考量与监察百官之职。抚远侯徐清砚犯下如此罪行,是其错,也是老臣失察之过。陛下,御史唐渊虽有不谏之过,但也算情有可原,西境风沙……”

康睿烦躁地摆了摆手,口中说道:“好了,朕知道周相要说什么。周相,前些日子你与朕谈起身子有恙,欲告老还乡,朕没允你,是朕无情了。这些天朕想过了,若是让你拖着不堪的身子继续为朝廷办事,那便是朕的失德了。周博玄,朕准你辞去丞相一职,回故里安平去吧。”

康睿的话不仅让跪地的唐渊浑身一颤,就连在场的百官也是心中惊乱不已。他们不清楚皇帝为何要如此震怒,若说灭了温氏没有天子的授意,是徐清砚莽撞之举,满朝文武任谁都不会相信。

即便是不想让天下人诟病,做做样子也就罢了。可今日朝堂之上,天子竟将周博玄也免了相位,这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也让大臣们尤为的战战兢兢了。

就在宣政殿中一片静默之时,突然殿外传来急切的奏报之声:“启奏陛下,凤原加急密报。”

这一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站在康睿身侧的刘内侍紧步地走下台阶,小跑地奔向了殿外。

望着手中的密报,康睿稍有缓和的脸色再次冰寒一片,眼神里的怒火中竟然透出了素日少有的狠绝。这样的神情,让大臣们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动荡的更为激烈起来。

“乱臣贼子,真是乱臣贼子,这群养不透的逆贼。”康睿的话说得咬牙切齿,手中的密报也随手摔在了龙案上。

周博玄虽被免了相位,但终究心系卫朝,见状忙问道:“陛下,可是凤原出了什么事情?”

康睿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头的怒火,沉声说道:“溍集府报,驻凤原焦野的武威军近日无旨入容川,信陵,桑宁三县,并调换三县的驻军将官,致凤原一郡皆被郑习凛父子掌控,并有向虎跃关进兵的迹象。”

兵部尚书萧圣平上前躬身执礼后,疑惑地问道:“陛下,武威军这是意在何为?云骧将军要什么?”

康睿咬牙冷笑道:“干什么?他们郑家父子是想要谋反呀。”

此话一出,朝堂上哗然之声顿起。武威军的战力如何,朝中官员皆是知晓的,除了弱于北境云州军,放眼卫朝境内再无能与其相抗衡的了。虽然武威军被一分为二,留在了洛邑一部分,但仅凭郑习凛带走的那三万多人,莫说是在凤原,便是整个西境也是无人可敌。

靖德帝康睿重新拿起扔在龙案上的密报,仅看了一眼后,将其紧握成团,攥在掌中忿恨地说道:“他们想要逼迫朕,那是痴心妄想,静王听旨。”

一直站在前端的静王康世华屈身下跪,口中道:“儿臣康世华在,谨听圣意。”

康睿缓了缓怒意,说道:“朕本来是想要治你个骄纵狂妄之罪,但既然出了这等事儿,你的罪就缓上一缓,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朕命你速到并州,自并州与云州各抽掉两万兵马,与并州将军楚风烈一起兵发虎跃关。”

说到这里,康睿暂停了话语,略一思虑后继续道:“抵达虎跃关后,你需探明郑习凛的真实用意,若他只是一时的意气用事,便解了他的兵权带回京城。若是真有谋反之意,那你……”

康睿将手中握成团的密报一掌拍在了龙案上,眯眼怒道:“就将所有的人赶尽杀绝。”

康世华称遵旨后,试探性地问道:“父皇,能否也给徐清砚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与儿臣一同去凤原?”

康睿冷笑道:“他与郑习凛有何区别?都是心存反骨之人,让他领兵,后患无穷。来人,拟旨。”

见掌殿学士铺好了纸墨,康睿口中说道:“徐清砚持功自傲,目无法纪,心无朝纲,肆意残杀朝廷重臣及其家眷族人,实属罪大恶极。虽念及其北境守疆灭敌有功,但终是功不抵罪,现削去徐清砚抚远大将军一职,除其抚远侯爵位,驱离抚远侯府,贬为庶民。”

靖德帝康睿说完,猛然站起身来,将宽大的袍袖一甩,向大殿的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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