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里河口，杀声渐歇。
“这是社学？”
皇太极喃喃地说道。
他面前是一幢幢样貌雷同的灰泥平顶建筑，将原本广袤的平原填充了七七八八。
好不容易冲进社学入口的正白旗，却发现己方似乎闯入了一座尚未竣工的城市。
麦田穿插其中，远处还有大量尚未竣工的高大灰泥建筑。
“奴才。。奴才该死。。”
新任的粘杆处驻复州佐领，白令哈，一个高大魁梧的女真汉子，此刻却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自从图勒阁与阿如的线断了之后，新任佐领白令哈送给皇太极的报告中从来没有说明过毕里河口的情况。
“奴才。。。”
白令哈咽了咽口水，快速抬头瞄了一眼自己的主子。
“奴才自请当先锋！”
白令哈颤抖地语气让他的音色也变得有些尖细。
他清楚得感受到了皇太极的愤怒，这位旗主虽然在各个主子爷中以宽容闻名，但在仅有的几次动怒中，每一次都会血流漂杵。
“你想当先锋？”
皇太极看着眼前的社学建筑群，平静地问道。
“奴才失职！奴才愿意自贬为奴，成为一个普通马甲。”
“白令哈，我把你派到复州，你是否有所不满？”
“奴才不敢！”白令哈以头抢地。
“图勒阁已经死了。”皇太极叹了一口气。
面前的虎头铜炉里火烧的很旺，似是要将整个火盆烤化了一般，他用铁钳从碳火里夹出了一个黝黑的粗瓦罐。
“你难道想让我也跟他一起去吗？”皇太极的语调不紧不慢，透着一股从容。
作为一旗之主，后金汗位最有力的继承者，他的目光从来都看的很长远。
但唯独在毕里河一战，他遭受到了从军以来唯一的一次尴尬与措手不及。
“唉。。。这却也怪不得你，之前阿如和图勒阁做的太好，以至于本贝勒以为作为图勒阁同族血亲的你也会同样如此。”
白令哈神情一滞，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旗主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自己的失望，而这个失望背后隐藏的后果。。。白令哈顾不及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想要最后抢救一下自己的全家：
“图勒阁他。。。当初在复州崩盘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我们有很多人来不及撤出，现在很多情报都是重新建设的，其中还有不少是李。。李总兵他们。。。”
“你用了李永芳的人？”
“绝不是！”
白令哈几乎是惊叫了出来，粘杆处是正白旗的特殊组织，更是皇太极的心腹，若是让李永芳这个汉人能够轻易了解，只怕从此往后，他一个家族的人都无法在活在世上了。
“只是。。只是。。”
然而现实是，李永芳主动找到了愁眉不展的白令哈，将一些复州卫汉人谍报人员输送到了手下，帮着“重新建立”了粘杆处驻复州卫情报机构。
“只是他们一点阿谀奉承，想要和正白旗拉近关系，粘杆处复州卫总体。。总体还是女真旗人。。。”
“你哪怕是个酒囊饭袋，搞砸了整个粘杆处驻复州卫，我也不会过于苛责于你。”皇太极不客气地打断了白令哈的话语。
“你是白甲兵，一线战兵出身，匆忙上任粘杆处佐领并不是因为你有多能干，而是你足够忠诚。”
皇太极语调沉稳中透着一股穿透力，他的目光始终看着从碳火中取出的瓦罐。
“然而你错误而愚蠢的虚假情报，让正白旗在一天之内就损失了两个满编牛录，他们都因你的自大而白白送了性命，这是本贝勒所不能容忍的，所以说。。。。卫虎！”
皇太极猛地把音量抬高，军帐之外，一个白衣白甲的青年将领大步走了进来。
他来到两人身前，没有立刻下跪，而是把身体挺得笔直。
头盔上的红缨高高扬起，浑身棉甲上的铆钉在账内的铜火炉前熠熠生辉。
“从今天起，瓜尔佳·卫虎接替你在复州卫粘杆处佐领的职位，你现在立刻同他完成交接。”皇太极平静地说道。
卫龙躬身抱拳，向旗主行了一礼后大声领命。
“主子，奴才认为，不必交接！”卫虎又说道。
“怎么？”
“奴才这几天已经彻底掌握了粘杆处的行事规则，随时可以上任！”
他的声音如他的名字一般，如猛虎般低沉。
“很好！你的老父和弟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皇太极欣慰地说道。
卫虎沉默地低下了头，又干练的昂首抬起。
“奴才认为，第一步便是重新肃清复州卫粘杆处。”
“你的想法是什么？”
“杀光所有李永芳在复州卫粘杆处的汉人奴才，再用白令哈的人头祭旗。”
卫虎回答的很干脆。
“杀光了人，你用谁？”
“奴才本部家丁，人人皆是大金忠勇之士，足可胜任新职。”
皇太极略微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令哈，这位佐领现在浑身抖若筛糠，几乎是蜷缩在了地上。
“胆小怕事！”皇太极低声怒骂一声。
“那就开始吧！”
他冲着卫虎抬了抬下巴，随后便转身打开了瓦罐。
“主子爷。。奴才。。。主子爷饶命啊！”
白令哈脸色苍白，想要膝行几步去报皇太极的小腿，而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
“主子爷在进膳，不能脏了军帐。”
卫虎手中已经拿出了一根绞索，他熟练地从后箍住了白令哈的脖颈。
“白令哈，你忍着点。”卫虎说着，手上开始用力。
白令哈气管闭绝，口不能言，他的脚在地上奋力蹬踏着，伴随着喉头一声清脆的“咔咔”声，整个人便失去了动静。
与此同时，在皇太极隔壁的一间帐篷里走出了一队白甲亲卫。
他们用同样的方法绞死了白令哈手下的所有人。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毕里河口。。。”皇太极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
“毕里河口黑旗军的中军大营，我们八千人决不能一味和他们争夺这些房屋，不过。。。”
正白旗旗主又沉思了一会儿，说：“你们应还要注意，对面的那支细作部队很有可能也已经来到了这里。”
“遮！”
卫虎点头抱拳，冷静地接受了命令。
正如皇太极的猜想，河口社学的另一个战场，双方提骑四出。
游骑哨探与暗卫首次在战场上展开了正面对决。
一处平房屋顶，身受重伤的荀正斜倚在墙上穿着粗气，李苹站在他身前，而对面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十八手中单刀出鞘，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