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仅仅是被熏黑了一层的建筑，皇太极心中第一次有些焦急。
他被拖在这里时间越久，盖州清河战场的八旗军正面战场便会多一分变数。
虽然后金军已经攻占了广宁，打垮了辽西的明军。
且在城中找到了王化贞的尸体，但此一时彼一时，先前后金利用辽西经府不和取得优势，此刻却是已经失去了。
但时间一旦拖长，让溃散的明军反应过，那势必又会对八旗构成一定的麻烦。
更何况旅顺口一线的明军正在猛攻金州城，岳托迟迟得不到援兵。
皇太极十分相信，以眼前黑旗军强势的情报体系，短时间内失去巡抚掣肘的熊廷弼定会第一时间得知盖州的军情。
若是八旗军一旦攻势受挫，或者是遭遇到更多的失败，后金的辽西大胜很有可能会转变为一场灭顶之灾。
这时一骑慌张地来到了正白旗的中军帐前，一个浑身狼狈不堪的牛录额真跌跌撞撞地从马上摔了下来，哭着向旗主回禀道：
“主子爷，巴依额真他。。他让那些黑旗军割了脑袋！”
皇太极虎躯一震，怒视着面前的甲兵。
“你说什么！”
他一改往常的平静，神情变得狰狞起来。
一个固山额真固然位高权重，但也会时不时身先士卒，做一些冒进之事。
这一向无可厚非，因为一方面固山额真本部都是精锐马甲，不会被轻易斩首。
另一方面女真人自从萨尔浒之后便再也没有遇到过无法突破的重围，更何况如今自己是优势的一方。
“你再说一遍，巴依图哈，他如何了？！”
皇太极眉宇间神情几乎就要炸裂。
“巴依。。巴依额真他。。。他。。。”
那名牛录额真支支吾吾地，嘴里的声音越来越低。
“巴依额真他为了勘察地形，亲自带着本部牛录去到了最前面，中了明军的埋伏。。。”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皇太极怒道，抬手一鞭就抽在那牛录额真脸上。
那牛录额真不躲不闪，硬生生地用脸接下了这一鞭。
倒不如说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按照后金军法，他作为固山额真的亲卫牛录，主将斩首，自己即便是报了仇，那也难逃罪责。
若是罪责只是一鞭子，那也还好，这名牛录额真这么想着，但嘴上还是哭声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你确实该死，拉下去，斩。”
出乎意料地，皇太极口中一声冰冷的将令下达。
两名八牙喇重甲兵从两侧走出，直接按住了那名传令兵正要往外拖行。
“主子爷，饶命啊！”
“慢着！”
皇太极再次开口，他走到了那名牛录额真面前，小声问：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奴才。。奴才叫阿拉木，北山女真出身。。。”
阿拉木慌张地回答。
“巴依图哈，他当真死了，你亲眼所见？”皇太极又问。
“奴才该死，起初，我们遇到一个想要投降的妇人，她给我们指出了暗中埋伏的明军，额真大人便令我等前去包抄，哪知中了他们的奸计，被一个疯子摸到了身后。。。”
“够了，我知道了。”
皇太极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知道其中的细节，他想到了来人口说说的那处水井房。
既然对面能够轻易斩首一个固山额真，想必这处所谓的水井房即便不是攻破这片又臭又硬的建筑群落的关键，想必也是一处要地。
他摸出了怀里的地图，放到了那名甲兵面前。
“你且于我指来，到底是哪一处的水井房？”
阿拉木看着皇太极手中简明扼要的地图，很快就认出了己方遇袭的地点。
“正是，正是此处。前面是一片麦田，后面是几条土路。”
皇太极神情一凝，阿拉木手中所指，虽然不是乃是毕里河建筑群落的中间，但也是南部一处重要的节点。
这里几条通往外界道路的交叉口，所谓的水井房，也确实是有一处水井。
但从建筑布局上来看，这更像是一处用以给四周房屋消防灭火的水源。
“你当真确定是这里？”皇太极再次问道。
“奴才确定，我们剩下的人不敢擅自撤离，还有大约一个牛录的骑兵在此处游走哨探。”
“留了一个牛录，可留有将官指挥？”
阿拉木叩首在地，慌张地又回答道：
“自然是有的，留下的是一个整编的牛录，奴才的牛录也暂且交由留守的牛录额真指挥，毕竟是固山额真出事，奴才不敢虽然派人前来报信，便亲自前来了。”
“这一点上，你倒是做的不错，很是稳重，着实难得。”
被突然这么一夸，阿拉木内心忽然有些激动。
在他的印象中，上一个被皇太极这么夸赞的还是那个汉人降将毛文龙，如今对方已然被皇太极保举了一个爵位。
想到此处，阿拉木不由得脸上涌来一阵潮红。
“奴才。。奴才不敢，奴才今后定当更加用心做事，报效主子的大恩。”
“嗯。。本贝勒确实要给你恩典。”
皇太极嘴角露出了一阵苦笑。
他向左右两个八牙喇护卫示意了一个眼神。
一双大手立刻就捂住了阿拉木的下巴，而后用力一拧，他整个下颚便脱臼了，丧失了语言能力。
在阿拉木惊恐的眼神中，皇太极叹了口气。
“本贝勒一共就三个固山额真，如今莫名其妙折损了一个，这对军心士气打击很大。”
他平静地将地图收到了怀里，转头看向阿拉木。
“你家人本贝勒会亲自照顾，你可放心去。”
阿拉木嘴里支支吾吾地，口水流了一地，此刻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他喜欢三国演义，这句话的桥段和里面情节非常相似，自己怕事要变成被曹操借头的粮官了。
“传出去，这个阿拉木，是明军的细作，他泄露了巴依图哈的行踪以至让正白旗折损了一名固山额真，如今人赃俱获。”
皇太极平静地说着，又看了一眼惊恐的阿拉木，拔出短刀抵在了他的金钱鼠尾辫上。
“你现在不是阿拉木，真正的阿拉木已经被明军细作掉包遇害了，你现在叫。。。”
皇太极迟疑了片刻，随后说：
“你现在便叫火折。你是明军的火折，也是我大金的火折，你的死，将会为我大金今后胜利奠定基石。”
说着，他手上微微用力，割落了阿拉木的金钱鼠尾辫子。
皇太极自然不愿意吞下折损固山额真的苦果，这反而彻底激怒了他，正白旗旗主决定不再留守，直接斩向对方的心脏。
两名八牙喇架起失魂落魄的阿拉木便往走向了账外。
这时，皇太极又叫来了另一队八牙喇。
“去，把我们查到明军细作‘火折’的消息飞马通报到清河一线战场，务必要让对面的黑旗军知道。”
“遮。”
皇太极默默点了点头，在手下离开后，他把目光看向了帐中的角落。
萧十八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全程，见皇太极的目光看向自己，便抬头看了一眼对方。
“这最后一件事，现在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