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别冒充火折子了。”溥仪低声说道。
“冒充？你什么意思？”范勇疑惑地看向对方。
“黑旗军上层只有托亚哈娜一支火折子，你小子不要耍滑头，我这里还有两块锅巴，你吃了之后再好好想想。”溥仪说道。
说着，他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毡房外没有可疑的动静后，便把头凑近了到范勇耳边，小声说道：
“暗卫是百姓的货币。”
说罢，他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转过身用木条拨了拨碳火。
他又把话说了一遍，随后又加了一句：
“夜长，我缺根烛火。”
范勇知道，这是一套暗卫之中的通用暗语，前一句没有任何内在的信息，仅是用以表达互相之间的身份。
重点在于后一句，不同的后半段分别用以两条专门的情报线彼此识别。
过了一会儿，溥仪见背后没有动静，便默默地转过身，语气悲凉地说：
“渡鸦真死了吗？”
范勇一愣，按照条例，他应该回答：
“烛火虽明，却不及星火。”
可溥仪又那么说，却让他刚到嘴边的暗号及时刹住了车。
这时溥仪已经正襟危坐在了范勇身前，双手用力掰开刚从包裹里拿出的半块锅盔。
锅盔里，却是一张用蜡封住的白纸。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吧？”溥仪笑着问道。
范勇迟疑地看着对方，他目光落在了对方手里的白纸上，低声问：
“你搞什么东西，这里是镶蓝旗大营，你胆子也太大了。”
“呵呵。”
溥仪笑着推了推眼镜。
“就是要镶蓝旗，我才能没有芥蒂地做事。”
说着，他开始细细地掰开手里锅盔，偌大的一个锅盔饼里，想要把一张薄薄地蜡封纸拆出来，显然不是一件容易地事。
溥仪一遍摆锅盔，一边低声说：
“爱新觉罗·阿敏虽贵为四大贝勒中的二贝勒，但他却不是老奴的亲生崽子，他爹是老奴的弟弟舒尔哈齐，而舒尔哈齐当年被锦衣卫策反后，想要在建州女真内部另立门户，却在最后走漏了消息，让他哥逮住关死了。”
说着，溥仪抬起头，嘴角露出一抹奸笑：
“老奴为了掩盖他亲弟投靠大明的事实，也为了安抚原本舒尔哈齐的部下，直接把镶蓝旗封给了舒尔哈齐的次子阿敏，这一手着实高明，但他却没想到出现了你们这样的变数。”
“变数？”
“对，变数，凭空出现的异人，以及黑旗军，你们就是变数，阿敏贝勒有意与陈主任合作，一直在寻求门路。”
“嗯。。。。”
范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所以说，你投靠了镶蓝旗，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镶蓝旗在冒充粘杆处同我们接触？”
“嘿嘿，你不妨再看看我到底是谁？”
面前的“溥仪”向范勇笑了笑，而后用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撕拉。
一幅人皮面具被他撕了下来。
范勇眼前的“老溥”，瞬间变成了另一张脸庞。
“在下溥长生。”溥长生笑着拱手。
“托亚哈娜。。。关于佟娜的死，贝勒爷也深感惋惜，包括我本人在内。但是我们的事业还要继续下去，为了把那个杀弟夺权的僭主彻底扳倒，从现在开始，你我就是黑旗军与镶蓝旗之间的桥梁，你可以随时和我街头。”
范勇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火盆里跳动的火光，把手里的半块吃剩下的锅巴扔了进去：
“溥仪还是溥长生，努尔哈赤还是舒尔哈齐，我哪懂得那么多，我只是想投金谋一个富贵，让妻女都过上好日子罢了。”
“你这个。。。”
“军情司长救过我女儿的命，平日里也在军中很照顾我，我想报恩，当她说出她是粘杆处的火折子时，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反而有些如释重负。毕竟做了那么多不光彩的事，在那里多待一天，都是一天的煎熬。”
范勇的声音显得很悲伤，如同枯黄的落叶。
“如今司长死了，她完不成的遗愿我来完成，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现在只想完成她的嘱托，给后金交代出一套工坊和军制，然后拿到属于我的那一份。至于说是镶蓝旗还是两黄旗，阿敏还是努尔哈赤，与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范勇说着，抬起了头，冷冷地说：
“反正都是金，不是么？我把知道的教给你们，无非就是帮你们把刀磨快，然后让你们内部更加血腥地厮杀罢了。”
溥长生看着对方一幅有奶便是娘的态度，心里有些犹豫。
他站起身，往喝干的扁嘴陶壶里面重新又添新酒，从毡房另一边拿出了一个粗陶碗，将大锅里最后一点马奶倒了进去。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也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你必须效忠镶蓝旗，效忠爱新觉罗·阿敏。”
说罢，溥长生把粗碗端到了范勇面前，同时将刚才手里掰碎的锅盔放在了一边，锅盔旁，便是拿张用蜡封住折叠的白纸。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已经受够了阴谋诡计。”范勇说道。
“打开它。”
溥长生冷冷地命令道，同时举起了一只手，忽然，毡房四周响起了一片脚步声。
“外面是镶蓝旗最精锐的巴图鲁，你没有拒接的底气。”他又说道。
“哼，怪不得榆林铺战场上，镶蓝旗每次进攻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范勇嗤笑道。
“对于潜在的朋友，贝勒爷没必要下杀手，那只会便宜了那个僭主。”
“那你要我看的是。。。”
范勇还想要拖延一番，以此来显得自己很无能，却被溥长生再次打断：
“正白旗和两黄旗在粘杆处的人事安排，以及训令，街头暗号，会议记录，北京城中粘杆处安插的间谍。”
“你想拉我上车，彻底弄脏我的手？”范勇问道。
“不错。”
溥长生点了点头。
“只有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我说过，你我是最好的联络桥梁，我的目的就是为了从根源上切断你投靠努尔哈赤的可能性，一旦你同僭主透露消息，几千封属有你名字的“情报”就会出现在战场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