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片红色的信号烟花,从仇远的背后升起时,代善本能地意识到,他们有麻烦了。仇远狂笑着,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目标——斩杀代善。
因为,这个目标,将由其他人完成,他心中万分确信。
民团总队的幸存者,在看到来自援军方向的红色信号烟花后,再一次被激起了高昂的士气,从被血水浸透的口腔中,发出了阵阵战吼。
下一刻,远处升起了滚滚黑烟,后金大营之中,升起了一团火球。胜券在握的后金军,再一次动摇了,无名的恐惧开始弥漫。
“糟了。。。”爱新觉罗·代善,这位后金国四大贝勒之首,看着远处的火光,喃喃自语。这时,一匹飞马来到了他的大纛之下,无人敢拦,这让代善怒从心中起。
“不要慌乱!”他大声吼道,然而在看到骑士的下一刻,他整个人愣住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爱新觉罗·阿敏,四大贝勒之一,他不应该出现在第二批次的进攻梯次中,而是应该随侍在天命汗身侧。
阿敏浑身狼藉,凌乱的甲胄上,满是尘土和硝烟,显然,他的逃回来的。
“大营遭袭!”阿敏大声喊道。
“那你来干什么!”代善愤怒地吼道。他心里其实明白可能会发生什么,只有在绝境下,自己的父亲才会让阿敏突围而出。
为的便是一旦身死,他就能够拥立阿敏继承汗位。
但这个绝境,来的太突然了。
“别管那些人了!”阿敏指着民团总队的方向,大声吼道。
“大汗危在旦夕,这次征辽西,中军带了太多的随军眷属了!”
“你是在责备天命可汗吗!”代善又怒道。
“不错!我就是在责备!”
阿敏厉声回答道,“我还想问,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轻敌冒进了!只是拿了一半辽东,便巴不得将全家小妾都带在军里,仿佛可以载歌载舞地拿下整个辽东一样!”
连串的责问,既是阿敏抒发自己内心的情绪,同样也是为自己可能的大位立下声威。
这些话不是说给代善听的,而是说给周围的八牙喇兵听的,这些话也很快会传递到全军上上。
现在能够威胁到阿敏地位的,便只有皇太极,如果他还没死的话。如今的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建州女真建国之前的样子。
代善拔出了腰刀,他瞪了一眼阿敏,而后没有做过多的反驳,如今回救中军,乃是当务之急,也是今后争位的关键。
阿敏是舒尔哈齐的儿子,他不想让后金汗的位子,最终落到舒尔哈齐的血脉之上,尽管舒尔哈齐,是自己的亲叔叔,努尔哈赤的亲弟,也尽管努尔哈赤已经做了这方面打算。
对于一个元气大伤的后金国而言,曾经表现得亲明朝的舒尔哈齐的子嗣,更能够为他们带来稳定的环境。
“亲军,跟我来!”
代善举起了一支二十多人的精锐马队,重新换了一匹快马,准备亲自前去救援努尔哈赤。他必须做点什么,从而掩盖阿敏在军中的风头。
而剩下的后金军,则会在阿敏的指挥下,快速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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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团总队在官道上最后的环形阵地,用刺刀和长枪,对抗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后金军。
他们爆发了最为血腥而残酷的战斗,但随着防线的再次收缩,人数的再次减员,如今,幸存的民兵们能够倚靠的,便只有心中的信仰和卷刃的武器。
很多火铳兵,连最后一颗光荣弹都扔了出去,在打光了最后一包纸壳装药后,他们便端着刺刀冲向后后金军,同归于尽,包括和他们搭档的长枪手们。
即便如此,他们剩下不多的阵地,还在继续被压缩着,人数,已经下降到了不足三百人。赵福和他手下的鸳鸯阵小队第七次进行了重组,他们已经重组了六次,而第七次重组,便只剩够组成一个小阵了。
他和他的直属小队们,前后已经砍杀接近一百名后金军,而所有的鸳鸯阵小队加起来,在胸墙之前,赵福估计杀了四五百人。
最终,在又一次的激烈厮杀后,伤亡过半的鸳鸯阵小队,再也无力阻挡下一波攻势了,赵福不得不选择,用女真人惯用的方式去拖延时间——斗将。
齐长武本想着替代民团总长,但是他却一时难以抽开手,因为在环形阵地的另一侧,不知是后金内部掀起的某种攀比,又有一只建奴向他发起了挑战。
这便是女真人的传统,在战场之上,这些野人习惯了用这种复古的方法来提振自己的士气。
它们首先认准了齐长武,是这些黑旗军的“头领”,然后又认出了赵福,是这些黑旗军“头领中的头领”。
两个头领同时出现,女真人血液里拿着对手勇士头骨当酒碗的冲动,爆发了。
赵福面前的一头建奴,是一个甲喇额真。身高接近十尺,膘肥体壮,浑身穿戴着亮闪闪的鳞甲,单手握着一把带着锯齿的大砍刀。
而赵福,则背着他的宝贝长弓,一手拿着戚家刀,一手握着精铁圆盾。
他的短火铳,已经不知道丢在了什么地方,他的敌手体型大的,仿佛不像是人类,本就高大壮硕的赵福,只能到对方胸口处。
赵小林,这位负伤的民团政委,此刻跨在胸墙上,睁着他唯一还有视力的一只眼睛,用力看着赵福。他手里的短火铳已经打光了弹药,修长的指挥刀上,已经布满了缺口。
按照约定,赵福一旦阵亡,他会立刻接替指挥剩下的兄弟,但赵小林相信,一旦众人的灵魂,这位最后的戚家军阵亡,剩下的人几乎不用他指挥,会和他一样立刻冲出胸墙,与敌人同归于尽。
另一边,齐长武的对手,也和他之前杀死的阿巴顿有着同样的体格,只不过比阿巴顿更加鲁莽,凶暴,他们已经开始了对决。
而赵福面前的建奴,则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不知是被赫图阿拉流行的《三国演义》评书洗了脑,他咯咯地笑着,用嘲讽地口气说道:
“俺叫春财,春天的春,发财的财,来将报上性命!”
赵福长刀前举,鄙夷的看了眼对方,沉声道:
“蠢材,来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