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犯傻(1 / 1)

“水怪?”

鹤翎提醒道:“萧厄君,刚刚镇上的老人也提到了水怪。”

“嗯。”

萧惩略一颔首,淡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猜,这块功德碑上记载的水怪应该不是真正的水怪,而是一个人。”

玄澈:“一个人?”

萧惩看了眼大家:“一个病人。”

鹤翎:“病人?”

“嗯。”

萧惩点点头,对着功德碑上的字接着念道:“这名青年的母亲,是一家姓‘戚’的大户人家的填房。她被卖去戚家时才十八岁,而戚老爷已经九十三岁高龄。”

“我艹!”

玄澈听故事入迷,已经忘了还在跟萧惩置气,凑过来说:“九十三岁高龄那戚老爷的那玩意儿还能用吗,孩子怎么生出来的?莫不是这女的给他戴了顶绿帽儿?”

鹤翎搔搔下巴,说:“九十三岁高龄生孩子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戚老爷是神仙。”

“戚老爷怎么可能是神仙。”

萧惩说:“经查证,这孩子是戚小夫人与戚府的一名船工所生,而他一生下来脚趾间就长着蹼,就跟鸭掌一样。”说到这里,稍一停顿,跟众人解释,“其实‘脚趾带蹼’虽然罕见,但跟妖邪没什么关系,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只是一种畸形,胚胎发育时的基因突变。”

玄澈:“胚胎?基因突变?这是什么?”

萧惩说:“推荐你一本书,高中生物必修二。”

“噗——”

说罢,身后就传来一声细微的憋笑的声音。萧惩回头扫了颜战一眼,只见他垂着眼,屈指抵着鼻尖儿忍俊不禁,眼睛都要笑眯了起来。

发现萧惩在看自己,又火速收敛表情,故作正经地:“咳!”

萧惩抖了抖眉毛,敛了目光。

鹤翎想到什么,说:“一说是病,我倒突然想起来件事儿,就是好多年前我有次去药灵谷找平兄拿药,正赶上他在翻阅卷宗,要查的好像就是这种病。”

“平兄?”

萧惩一愣,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玄澈道:“就惟灵。”

萧惩恍然:“噢,原来是药仙啊,你乍一说‘平兄’我还真有点儿不知道是谁。”

鹤翎笑着解释:“惟灵君飞升以前祖籍姓‘平’,名‘庸’,字‘无奇’,号称‘惟灵’。平日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少不得要去他那里拿药,以‘平兄’相称不是显得亲近随和嘛。”

“这倒是。”

萧惩笑着点点头,说:“我之前也算与惟灵君有几分薄交,今天却还是头一次听说他的俗名叫什么。平庸平无奇,却偏偏生死人肉白骨,医术妙绝世间无二,哈哈,既不平庸,也不无奇,真是个好名字啊。”

玄澈嗤了声,说:“那可不,你以为谁都像你呀,名字叫‘萧厄’却既不消灾也不解厄,是个实实在在的瘟神灾星。”

颜战眼神一冷。随之——

“啪!”

玄澈右边脸颊实实在在地挨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嘴巴。

不过是玄澈自己扇的。他捂着已经高高肿起的脸颊“哎呦”了声,哭丧道:“哪儿来的马蜂!竟然敢蛰我!”

鹤翎疑惑:“大雨天的,马蜂应该不会飞出来吧。”

萧惩说:“把手拿开,我看一眼。”

“……”

玄澈憋着嘴,疼得滋溜滋溜地把手拿开,果然有一只被拍扁了的马蜂黏在他肿成紫红色的脸上。谁知那马蜂竟然这样都没死,他一拿开手,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了起来,挑衅一般扇了扇翅膀。

“啊啊啊——”

玄澈顿时又气又惊,张圆了嘴巴说:“它它它……小西风你们快看,它它它飞、飞走了……”

萧惩说:“看到了。”

鹤翎说:“真是一只倔强的马蜂啊。”

他明显也被惊着了。

见此一幕,不知为何,萧惩下意识地想要看一眼身边的颜战。

颜战原本面无表情的,视线不经意与萧惩相对,目光随之一柔,笑着掏出一瓶不知是什么的绿色药膏,说:“我这儿刚好有药,专治蚊虫叮咬的。”

然后——

就是玄澈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啊啊啊啊啊这什么药啊这么疼啊啊啊啊啊啊姓颜的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事儿萧惩顺手地把药瓶往颜战怀里一丢,对玄澈道:“行了啊你,伤口我看了,明天一早就能消,别嚎了。”

玄澈捂着更肿了的脸哼哼:“合着被马蜂叮的不是你。”

萧惩道:“咱再接着说,虽然戚小夫人生的孩子是娘胎里带出的病症,但是世人并不那么认为,他们都觉得是戚小夫人不守妇道才遭了报应,生出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来。深感蒙羞的戚家决定将他母子二人沉海,戚小夫人虽拼死从海底逃脱,但也因此染上痼疾,在孩子两岁那年就不治而亡了。而那孩子则被乡亲们冠上了‘孽种’‘怪胎’的骂名,驱逐到北海一带,从此再不能踏入村庄一步,只能通过捡食人们丢到海里的垃圾苟活。”

“这……听了怪让人心里难受的。”

鹤翎同情地说:“不管父母犯了什么样的错,孩子都是无辜的,一出生就被沉海,这么小就在海里捡垃圾吃,真是让人唏嘘……”

“呵——”

萧惩往下看了两行,发出一声轻笑,说:“其实上天对他来说,还是公平的。他虽然外表与常人有异,又自小儿命运坎坷,但他水性极好,能够潜入海底几万里憋气憋上一整天都无性命之忧。不周桥断时,他正在海底打捞废品,听到呼救声便匆匆赶去救人了。只可惜他水性虽然极好,但体力毕竟有限,在从海底救人上岸的一次次往返奔波中逐渐体力不支,最终……”

玄澈说:“累死了?”

“啧,我说你——”

萧惩被玄澈插话插得有些无语。

鹤翎说:“他要真是累死了,萧厄君肯定就不说公平了。”一顿,问萧惩:“是不是飞升了?”

萧惩点点头,说:“不错,最终他感天动地,不但桥上的游客们得救了,就连他自己也在当晚,轰轰烈烈地飞升了!”

说到“飞升”,萧惩笑眯眯的眼中带着光亮,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他开心得就像飞升的是他自己一样。

颜战弯了弯嘴角,见萧惩帽子歪了,就伸手帮他理正。

而听到故事的结局是好的,鹤翎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轻松,说:“看吧,在大多数时候,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也就偏偏萧惩这么倒霉。

萧惩退后两步稍稍拉开一段距离,望着镇海石的全貌,缓声说:“活下来的百姓为了纪念他,于是在海中立下了这块功德碑。即,希望他成神之后仍然能够不忘记故乡,继续保佑北海风平浪静,再也不会有人被大海吞噬。”

“害,我反正搞不明白。”

玄澈捂着高肿的脸颊含混不清地说:“这小怪物也是心大,别人都这样对他了,他还救什么救?还好最后成神了,要不我还真有点儿过不去。”

萧惩手抵着眉尖,说:“斯文啊,你要知道,在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以怨报怨的。”

玄澈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你的意思是,都像你一样吗?”

“……”

萧惩干笑:“我知道,在你,在很多人看来,以德报怨的做法是相当得缺心眼儿。”

颜战笑着看他,温声说:“但有时候‘犯傻’,也需要有‘犯傻’的勇气。”

“……”

萧惩一怔,转头看向颜战。对上那人含笑的目光,一瞬间,脸颊竟莫名有些发烫。

幸好天黑才看不出他的脸红。

不过,“以德报怨”一词显然重新勾起了鹤翎的某些好奇,他忍不住又一次拉住萧惩追问:

“萧厄君你上次好像还没回答我,你真的,从来都没恨过吗?”

.

你真的,从来,都没,恨过吗?

.

嘴角的笑意来不及收敛就已凝固。

萧惩一点点攥紧五指,直掐得自己掌心生痛,声音干涩:“我……”

鹤翎期待着萧惩的答案。

萧惩的脸上却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血色。

颜战注视着他,一瞬不瞬,颊边纤细的银质链条微微颤动,就像是它主人紧揪成一团的心。

玄澈的脸色也是忽明忽暗的难以猜测,默默地瞅着萧惩。

“……”在六只眼睛的一起注视下,萧惩把手摸向腰间,摁在了烟袋上。

世界仿佛静止,只有他掏烟的动作。

还有……

颜战淡淡的声音:“你们看,那是什么?”

“……”萧惩动作一顿。

玄、鹤二人的注意力因此转移,萧惩紧绷的神经也随之一松,找回呼吸的瞬间如释重负。

往颜战耳边侧了侧,用仅够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你真是救了我的命哎,谢了啊。”

颜战看他一眼,微笑:“不客气。”

至于颜战让他们看的,则是蒙蒙烟雨中,正有一名身穿浅灰色短褂的男子匆匆跑来。

速度快得犹如一道闪电。

眨眼前还远在天边,眨眼时已近在眼前,而眨眼后,竟一头钻进了折柳山。擦身而过时,带起的旋风差点儿没把鹤翎给刮倒。

玄澈扶了他一把,说:“你不有棍儿吗,拄着点儿啊。”

鹤翎站稳后整理着凌乱的衣冠,说:“见笑啊,见笑。”

萧惩目视对方远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一半感慨一半玩笑地说:“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轻功竟如此了得,四条腿儿也不过如此吧。”

通过方才的短暂一瞥,看到那人二十七八年纪,留着清爽的板寸,踩着皮靴,右耳挂着一只明晃晃的大银环,脖子里还戴着一只金属质感的黑色颈圈。

谁知鹤翎竟然偷笑,说:“萧兄你不知道,他本来就是四条腿儿。”

萧惩:“……哈?”

玄澈一副了然的表情,嫌弃道:“等着吧,后面还有一个。”

刚说完,没等萧惩问后面还会有谁,就听到了朝歌的声音:

“傻大个儿!”

就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哦不,就朝歌这纤细的小身板儿,顶多算是一只雄猫。他如发怒的雄猫般风风火火地从天边跑来,见面连招呼都不打,张口就问:

“刚刚皎白跑过来了,看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皎白?

萧惩回头看向山林:难道刚才闪电侠一样跑过去的男子……竟是花应怜以前养的那头大青牛?!

玄澈把手一抄,“你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

朝歌甩给他一个大白眼,见萧惩往山里看,立马猜出几分,道了声“谢”就拔腿去追。

走时还踹了玄澈屁股一脚,“想让我求你,没门儿!”

倒是那声“谢”,让萧惩愣了神儿,半晌才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嘶——刚刚我没听错吧,他跟我道谢?”

玄澈臭着脸说:“没有。”

鹤翎也说:“你没听错,他确实跟你说了谢谢。”

萧惩又歪头看颜战。

但颜战只是对着他笑。

于是他也笑起来,得:“朝歌已经进山了,咱也进山凉快凉快。”

.

绕过镇海石,踏上登山路。

路上,玄澈大概还想着镇海石上记载的传说,冷不丁问:“鹤翎,我刚才一直在琢磨,你说石头上写的那名神官到底是谁呢?”

鹤翎摇摇头:“你比我飞升还早,你都不知道的人,我就更不知道了。”

“小西风!”

玄澈快走一步,跑到萧惩身边问:“你刚刚有没有看到石头上写那名神官的名字?”

萧惩道:“只要是能看清的,我都念给你们听了。”

“好吧。”

玄澈有点儿失望。

说话间已行至山上,虽然看着距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但前方密林横生,已无路可走。

林子里天然长满了柳树,不知道树龄多少,但放眼望去,最细的一棵也要两人合抱。

正值冬季,树叶掉了个干净。

经大水浸泡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腐败气息。

深灰色的树干光秃秃的,树皮斑驳嶙峋。苍老的树根伸出地面交错盘亘,如一只只张牙舞爪魔鬼。

夜色已深,一片漆黑。

进入树林,就像掉进了魔巢鬼窟。

脚下蹚的水冰冷刺骨,山风呜呜呜呜的,像极了女子的哭泣。

如怨如诉,听得人脊背发凉。

萧惩和颜战走在前面开路。

鹤翎司财,偏文一些,三人中法力最低,于是走在中间,让玄澈断后。

玄澈扛着星矢,充满戒备不敢有一丝放松,嘀咕道:“也许老头儿说的是真的,这山上真的有鬼。”

鹤翎笑着应他:“有鬼王在呢,你还怕什么?”

“……”

玄澈没吭声,望着四周,但伸手不见五指。

在经过一棵大柳树时,黑暗里,忽然间有人摸了下他的手,触感冰凉凉软绵绵的。

激得他头皮一麻:“啊!”

几人回头。

萧惩:“怎么了?”

“没,没事。”

玄澈定定神,掌心向上托出一簇黄色火苗,往前一凑,猛地对上一张惨白浮肿的脸!

“啊啊啊——!!!”

“斯文?!”

萧惩意识到不对劲儿,折回他身边。彼时玄澈掌心的火已经灭了,但他整个人仿佛已经傻住了,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

当即拂袖一挥。

林子里瞬间升起一簇簇似蓝非蓝的业火,将四方空间照亮。

待看清林中景象,萧惩跟鹤翎不约而同地抽了口冷气。只见——

他们身陷的这片柳树林,每一棵大柳树的树干都被人从中间掏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具女尸,一棵树里面塞一个。

若非这场千年不遇的洪水将脆弱的树皮剥落,这些女尸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重见天日。

而柳树完美的保存了这些女子死时的状态。

她们身穿红舞衣,脚踩红绣鞋,头戴红珠钗,厚重的铅粉将她们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涂得越发惨白。一双大红唇嘴角正微微上扬,睫毛长而浓密,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但此刻,她们被封在树干里,垂着手、歪着头的模样,映着幽蓝的火光,仅剩了阴森和诡异。

玄澈终于缓过气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磕磕绊绊地说:“小、小西风,她、她扒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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