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与那拉氏就着孩子的问题闲聊。
胤禛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正打算告辞去乾清宫。
就听德妃话音一转，跟他说起了舒瑶。
“老四啊，额娘听说，今年刚进你府里没几天的钮祜禄氏就升了庶福晋？”
胤禛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钮祜禄氏是皇阿玛亲赐，又是满洲大姓、大族出身，一个庶福晋而已，儿子以为她当得起。”
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就像对此事漠不关心。
是谁在跟宫里报信？
三个月前他就下令府中不得随意往宫里传消息，门房守卫也更严密。
看来这府里的奴才也需要敲打敲打了，免得分不清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
“你这么说，倒也应该。”
“只是，这钮祜禄氏初入四贝勒府，并未诞育子嗣已然晋升，而李氏为你诞下三子一女，伺候在你身边也有十几年了，是不是，也该升一升?”
话是这样问，其实话语里的强势根本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胤禛在心里哂笑。
额娘总是这样，对他府里的事横加干涉。
却总不盼着他好。
十四弟府里的妻妾都是满人。
只他府里唯有福晋苦撑着他这个四贝勒的脸面。
如今皇阿玛不过是给他赐了一个满洲大姓的格格，额娘就这般容不得。
“额娘既然这么觉得，回头儿子就让福晋去办。”
“额娘，儿子还要去乾清宫给皇阿玛请安，若没什么其他的事，儿子先行告退。福晋和几个孩子，还请额娘看顾一二。””
胤禛说着站起身。
他没什么话和额娘说，额娘说的话他也不想听，还是先离开吧。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目的达到，德妃爽快地放人，微笑道：“去吧，你的妻儿额娘会帮你照顾好的。”
胤禛行礼后退下。
走出永和宫，步子慢了下来。
“爷……”
胤禛放慢脚步，轻声吩咐：“派人盯着芳菲院，看有没有什么人往宫里传递消息。”
“另外，查一查李氏近期有什么动静。”
除了李氏还能有谁。
他可不相信德妃会无缘无故关心起他提钮祜禄氏为庶福晋的事。
德妃今日提议升李氏为庶福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
若没什么干系，德妃岂会这么好心为李氏说话。
还在阿哥所的时候，李氏倒是偶尔去过永和宫。
自他出宫开府，她们应是没有见过才对。
按理来说，李氏升不升庶福晋，对德妃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一直以来德妃就更喜欢李氏所出的几个孩子。
弘晖还在的时候，德妃对弘晖只是平常，说不上有多疏离，但也并不亲近。
弘晖落水一事，他至今没有查出真相。
也不知他这个小小的四贝勒府，究竟藏着怎样的牛鬼蛇神。
花园里每日都有人轮番打扫，来来往往总有人维护花园的卫生。
可那天那些人，都被引到另一个方向。
弘晖体弱，但也不是傻子不知道呼救。
结果却是落水太久，伤了肺，又因湖水冰凉着了风寒，合着体内的弱症，数症齐发，短短几日便病重不治身亡。
他赶回府时，弘晖还没醒过来跟他说句话就这么薨了。
这可是他唯一的嫡子。
背后的人不知道是谁，手脚这样干净利落，让他每次查到一丝线索又断了。
福晋不相信弘晖是意外，指认是李氏做的。
他出身皇室，自然也不相信有这么巧的意外。
回府时李氏那边他暗地里派人查过了，并没有疑点。
他一直怀疑是政敌报复。
今日永和宫这一出，他似乎有了新的调查方向。
胤禛回头看了一眼永和宫，眼眸深邃，希望你没有插手其中。
胤禛从永和宫出来，往西经过承乾宫，穿过龙光门到达乾清宫。
梁九功正守在门口。
见了胤禛，立即躬身行礼：“奴才给四贝勒请安。”
胤禛虚扶一把，客气道：“梁谙达不必多礼。”
梁公公是皇阿玛身边伺候几十年的老人了，他们兄弟对梁公公都很敬重。
梁公公日日陪在皇阿玛身边，他偶尔随口说一句话，可能就会左右皇阿玛的心意。
即便是个奴才，也是个不能得罪的奴才。
自他十六岁出宫开府，要见皇阿玛就没那么方便。
他就算不求梁公公为他在皇阿玛面前说好话，也不希望被他扯后腿。
胤禛侧耳听着殿内的动静，隐约有说话声传来，“有谁在里面？”
“回四贝勒的话，皇上用过午膳后，太子爷就过来了，现在还在里头。”
“那我等会儿再来。”
听见太子在里面，胤禛就不想进去了。
不管太子在跟皇阿玛说什么事，他都不打算参与。
胤禛转去旁边的弘德殿里坐着等，有偏殿的宫人泡茶奉上。
胤禛端起茶碗轻呷一口便放下，思索太子此时求见皇阿玛所为何事。
去年，皇阿玛南巡至德州，太子生病，皇阿玛急召索额图前往德州为太子侍疾。
索额图在德州待了月余，直到太子病愈，才一同返回京城。
太子与索额图的关系一直十分密切，非常听对方的话。
皇阿玛早就对太子跟索额图密切的关系有所不满。
不满太子亲近外家胜过他这个皇父。
只是太子不以为意，一直没有跟索额图断了往来。
去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五月，索额图随太子回来后，皇阿玛以索额图参与皇太子之争为由幽禁他于宗人府。
到了九月，皇阿玛下旨赐死索额图，索额图的同党或是被杀，或被拘禁、或被流放，没有一个有好结果。
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也被处死。
皇阿玛对索额图一生所参与的重要军政大事，除与沙俄在尼布楚的谈判外，全面给予否定。
索额图一生辅佐皇阿玛计擒鳌拜，平定三藩之乱，代表清廷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
多次上战场指挥战事，官至议政大臣，一等公，在朝堂上自有一股势力拥护。
与内大臣纳兰明珠大人，被朝臣并称为左右相。
索额图一死，太子与皇阿玛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变化。
他瞧着皇阿玛对太子没那么亲近了。
这一年来，太子安分了很多，很少有听到太子任意鞭挞诸王、众臣的消息。
皇阿玛让他和十三弟辅佐太子。
从他出宫开府，开始上朝参政，皇阿玛就暗示他跟在太子身边，帮太子做事。
而他这些年，尽心竭力帮太子做了那么多事，顶了那么多次黑锅，太子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实在让他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