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二老被拆穿了隐藏多年的秘密,李老太太再也没有了骑在大房头上作威作福的资本,又当着里正的面儿,她也没了再闹下去的底气,只能同老头子一起灰溜溜的走了。
里正看着李家老大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蹲在地上抱着头抽泣,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这李家的老两口忒不是个东西,把堂堂一个中年汉子,还是自己亲生儿子,给逼成啥样了这是!
李老汉就是个混账东西,任由那婆娘拿捏自己儿子,磋磨儿媳妇跟孙女,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周景瑞去倒了碗水放到里正面前的桌上,“今儿个多亏了您了,里正,您喝水。”
大丫擦干了脸上的泪,强忍着悲愤将她娘也劝住了。
周景瑞洗了布巾,递给大丫:“大姐,帮咱娘擦擦脸吧。”
又扶起岳父:“爹,里正还在呢,您先起来吧。”
三丫爹用袖子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一脸沧桑的脸上双眼通红,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站起来对里正作了个揖:“今儿个对不住您了。”
里正叹息着摆摆手,道:“不妨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年苦了你这一房了。你们都别站着了,也坐下吧,今儿个我既然把话挑开了,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三丫爹接过女儿递过来的布巾,胡乱的抹了抹脸残留的泪,和三丫娘并排坐在了板凳上,“劳您老人家给咱们说说咋回事儿吧。”
“哎……”
里正轻叹一声,苍老的目光望向门外的远方。
好一会儿,才看着三丫爹慢慢开口道:“你亲娘是你爹的原配,生你的时候难产,你落生没几天儿你娘就没了。”
短短几句话,李家几个人听的又是泪流满面,个个面露悲戚,周景瑞也是听的一脸黯然。
“你奶把你拉扯到快一岁的时候,身子骨也不好了,她临终的时候放心不下你,就求了她娘家兄弟,把她的内侄女儿嫁给了你爹做了填房,就是指望她能好好对你。”
“哎……可以啊,人心隔肚皮……你奶也想不到啊……”
老太太的亲侄女辜负了她的嘱托。
要是李家的老太太还活着,见着自己的大孙子被她侄女这么对待,儿子也对这孩子不闻不问,不知道得悔成啥样啊!
三丫爹心里无数次想过自己可能不是爹娘亲生的,但真相揭开,现实比猜想更残忍。
若不是亲生的也就罢了,可如今,活了半辈子才知道,有亲爹还不如没有,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三丫爹的就凉了个彻底。
面容苍老的农家汉子,坐在板凳上沉默的抽着烟袋,久久不语。
当天夜里三丫爹就发起了高烧,甚至说起了胡话。
可把母女俩吓坏了,惊慌失措的都失了分寸,大丫手忙脚乱的套上衣裳,留下一句:“娘你看着我爹,我去请徐大夫。”就急匆匆的去了三丫家。
方圆听到砸门声去开门时,见到大丫披散着头发哭的泪流满面也被唬了一跳。
“大娘子?您这是怎么了?快进来。”
“徐…我来请徐……大夫…”大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带着哭腔大口喘息着说道。
周景瑞和三丫听见动静出来时就见到徐明急匆匆的奔向大丫,急切的抓着她的胳膊问道:“大娘子怎么了?”
“徐大夫,不是我,是我爹,高热都开始说胡话了,你快去给看看吧。”
“我去拿药箱,大娘子稍等。”
“大姐,咱爹发烧了?”三丫急声问道。
大丫这会子心神稳了一些,心里怕三丫跟着着急,“咱爹有点发热我来请徐大夫去给瞧瞧。”
“姐,我跟你一块去。”
“哎呀,你别胡闹,你去了俩孩子谁看着?有徐大夫在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实在不行等明儿个你再过去也行,大半夜的孩子们醒了见不着你得哭闹呢。”大丫一听三丫要一起去连忙拦着她劝道。
周景瑞揽着三丫的肩膀也低声劝慰:“你别担心有徐明在呢,一会我也跟着过去。”
“我爹都病了,我咋能不担心?”三丫抓着他的袖子焦急的说道。
“这会子都去了也帮不上忙,孩子还没人看着,我先跟去照应着,你要想去,明儿个再去也行。”
“就是,你就听妹夫的,先在家守着孩子,明儿个一早我给你送信儿回来。”
尽管心里着急,三丫也心知他们说的有理,“行,我听你们的,有啥事可记着给我送个信儿……”
徐明再出来时,不但背了药箱,手中更是拿了一件自己的外衫,“夜里风大,大娘子披上吧。”
大丫着急她爹的病,并未多想,连忙接过衣裳披在身上,“那我就不客气了,咱快走吧。”
“方圆把门拴好,睡觉警醒着点。”
“哎,爷您放心,我一准把门儿给守好了。”
三丫回了屋里头,心里忧心她爹的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咋样了?天咋还不亮?
徐大夫先给三丫爹诊了脉,急忙开了方子,把药配好,三丫娘拿去熬上。
大丫担忧的问道:“徐大夫,我爹咋样?”
“情绪大起大落引起来的,不算什么大症候,发病快好的也快。”
大丫听到不算大症候,心里安心了些,口中不住的念道:“那就好那就好……”
“大娘子,家中可有白酒?”
“白酒?”大丫沉吟了一下,问道:“有一点儿,不知道徐大夫要酒干啥?”
“用酒擦身子有助于退热。”
“哎,你等着我去拿!”大丫说着转身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周景瑞和徐明两个清醒的,只听徐明问道:“伯父今儿个可是受了什么打击?”
伯父?谁说这老光棍儿自己不给力?这不就抓住机会又是披衣裳,又是改口叫伯父的?呵,他比谁都会!
周景瑞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明,直把他看的心虚的抹了抹鼻子,轻笑一声,才开口道:“嗯,今儿个知道了自个的身世,受了打击。”
徐明诧异的抬头看向周景瑞,“伯父的身世?”
“嗯,这老太太是个填房,后娘。”
徐明只觉得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到了嘴边的国粹被他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化作一声叹息,“难怪呢。”
大丫拿着酒匆匆进来,徐明接过来,便温声对她道:“我们给伯父褪了衣裳用酒擦身子,你去瞧瞧药快好了没?”
大丫心知他是让自己避开,便顺着他的话接道:“行,我去瞧瞧药咋样了,你们要啥就叫我。”
徐明展颜一笑,眸光温柔似水的应道:“好。”
大丫莫名的心里一慌,脸有些发热,低着头匆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