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儿第一次吃到了军队里的大锅饭,一碗菜叶子汤里不见点油星,一个杂粮窝头粗糙的喇嗓子。
抬头看着大口大口吃饭的舅爷爷和建成叔叔二人,阳儿将口中的窝头费力的咽了下去。
尝了一口菜汤,除了有些盐味再无其他味道,阳儿的目光盯着窝头和菜汤心里若有所思。
埋头将窝头和菜汤吃的干干净净,再抬起头时就看到长辈们都在看着自己,阳儿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们在看什么。
“阳儿,你觉得今儿个晌午的饭如何?”
面对舅爷爷的问话,阳儿垂着眼睑想了想,才开口回答,“舅爷爷,饭菜不好吃,但是我都吃完了,我爹娘和夫子都说过不能浪费粮食。”
“舅爷爷,你们是不是每天都吃这个?”
郭将军捋了捋络腮胡子点头道,“西北的将士每日吃的都是这个,还每日只吃两餐。”
阳儿震惊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舅爷爷,“只吃窝头还只能吃两餐?”
“是啊,窝头也只能吃两餐,这就是咱们西北将士的伙食,我跟你建成叔叔,只要在大营,就跟着将士一起吃,从不开小灶。”
来到肃宁城的第二天,阳儿心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军营里的种种境况,打破了他的原有认知,让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震惊到有些无措。
儿子再早慧,也终究只是个孩子,周景瑞亲昵的摸了摸儿子的头,温声对他道,“边疆的将士是不是同你想的不太一样?”
阳儿看着爹爹点点头,“爹爹,边关将士的日子太苦了。”
自己在家的时候也吃窝头,但都是家里的厨房精心做出来的,用料也精细考究,远非军营里的窝头能比。
“他们戎守在这西北苦寒之地,吃的是窝头喝的是菜汤,就像你舅爷爷,这大半生都在这里,你表叔自幼跟着舅爷爷征战沙场,如今更是在西北娶妻生子,把家安在了西北,你可以想想他们是为什么。”
阳儿郑重点头,周景瑞面色柔和,浮起丝丝笑意。
第二日一早,老道便向郡王等人辞行,他此次来西北,首先是为了治儿子的腿寻一味药材,因此到了西北,稍作停歇便要进山。
如今两军交战的档口,郭将军怕其一人有危险,便派了两名亲兵随往,老道推辞半天,见郭将军坚持,便只好答应了。
这日,同舅舅聊天时,周景瑞提起,这几个月京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商人,行走在京中的高门之间,专做些舶来品的生意,因此很受欢迎,自己派人查其出处,竟无从查起。
原本是无意提起,没想到舅舅却问他有没有此人画像,若是有,可使人在肃宁打听一番。
“此人既然专做舶来品生意,想必往来于西番跟西域各国,说不定肃宁城有人识得此人。”
周景瑞心头一喜,忙使人拿来笔墨,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的形象跃然纸上。
“外甥曾借着想买新鲜物件的名义见过此人,比图虽说没有十分像,七八分是有的。”
郭将军看着画像中的人,心里觉着有些眼熟,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听周景瑞如此说,便点头道,“我命人拓印下来,拿去打听打听。”
过了两日,还没等派去打听的人听着消息,就见郭建成拿着画像匆匆进来,“爹,你在找画像上的这个人?”
“你认识此人?”
“对啊爹,您忘了?此人还曾来过咱们将军府呢!”
郭将军微微皱着眉头,脑海中空白一片空白。
“嗨,爹,这个人是永宁守备的侄子,专做将丝绸布匹等物运往西域,又将舶来品运回来贩卖的生意。”
听儿子如此说来,郭将军脑海中倒有了几分印象,当初此人到将军府,竟是来寻自家做生意的,想让自己派西北军为他保驾护航,至于好处,便是他生意利润的一成。
想当初自己拒绝此人,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其竟然将生意做到了京城。
周景瑞得知消息时,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当即派人去永宁打探消息。
郡王爷靠着儿子和孙子的面子,勉强在大舅哥年前站住了脚,虽然仍旧时不时觉得气短三分,但好歹郭将军没再看见他就黑脸。
周景瑞有皇命在身,交割完了粮草不敢多加逗留,短短修整了几日以后,便要启程回京。
临走前,郭将军同周景瑞彻夜长谈,天色将明时二人才走出房间,至于谈话内容,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再无从得知。
郡王爷心里颇有些吃味,酸了一酸,自家儿子跟自己都没这般亲近过呢。
出发回京时,郭将军更是亲自骑着马送他们出城,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打马回城。
儿子和孙子一走,郡王爷的气势立马矮了三分,郭将军在马上瞥了郡王爷一眼,冷哼一声,“你何德何能。”
郡王爷有些摸不着头脑,茫然的看着大舅哥。
郭将军一看他这副蠢样子就心头火起,一鞭子抽在马上,马儿跑起来,瞬间将郡王爷甩在了身后。
郭建成看着被自家老爹嫌弃的姑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招呼着郡王爷也跟了上去。
京中,自郡王爷和周景瑞走了以后,郡王府和世子府双双闭门谢客。
文竹自郡王爷走后便觉得疲累不堪,刚开始时还以为是累着了,没想到过了没几日,便开始晨起呕吐。
已经当娘的人如此情形率先想到了是不是有了身孕。
小周嬷嬷连忙派人将徐明请了过来,确诊有孕。
文竹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喜悦浮上心头。
这个孩子不止郡王爷在时时念叨,自己心里也是盼着的。
妍儿一个孩子终究是太孤单了,再有一个,能与她做个伴儿也是极好的。
周总管知道了侧妃再次有孕的消息,连忙修书一封送到西北,向自家主子报喜。
又将各处的仆人狠狠敲打了一遍,使得他们不敢生出什么小心思。
二夫人知道侧妃再次有孕以后神色微微一愣,心思转了几转,便连忙派人开了自己的小库房,取出几样贵重补品,亲自带上去看望。
反倒是三夫人,虽然也送了补品,但态度倒并未如二夫人那般过分热络。
四下无人时,小周嬷嬷陪在文竹身边,小心翼翼的道,“郡王爷不在京中,您此时又诊出有孕,奴婢瞧着二夫人的心思又活了。”
文竹笑了笑,毫不在意道,“随她去就是,不必在意。”
小周嬷嬷轻轻点头,便不再言语。
二夫人的心里连小周嬷嬷都看的清楚,自己又如何看不明白?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如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