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萧飞就开车载着于清去了天桥乐剧场,佟筱娅本来想跟着去的,可是德芸社演出结束的太晚,她住的又太远,这一来一回的,等到家又得后半夜了,转过天来都没法上班,又不能一直请假。
虽然可惜,但佟筱娅也只能无奈的回去了,不过萧飞答应她,今天晚上的《九头案》,回头等他说的时候,拿着mp3给录下来。
一旁的于清和白惠敏听到自家徒弟跟着佟筱娅说这屁话,也是满脸的无语,人家哪是因为听不到《九头案》心情不好,分明就是不想这么早和萧飞分开,心里别扭呢。
这徒弟······还是没长大啊!
师徒两个开车到天桥乐剧场的时候,门口已经开始放观众进场了,萧飞把车开到后门这边停好。
“哟!还没回来呢?”
下午场演完,郭德强和一众演员得去吃完饭,看看时间,还不到五点半呢。
萧飞等会儿还要提前上场,便拿着大褂准备去换衣服,可刚要挑帘出去,差点儿和一个人撞到一块儿。
“谁啊!?弄啥嘞!”
呃······
萧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饼脸,也不禁愣住了,德芸社后台没这么一位啊?
这是哪来的?
可没等萧飞开口问呢,对方就先开口了:“嫩···嫩是谁啊?这边是后台,外人不许进嘞!”
好家伙的,这一口河南方言,也亏得萧飞的倒口练得好,不然的话,还真不容易听明白了。
于清也站起来了,看着来人,个子不高,脑袋挺大,看着岁数得有二十多了,那张脸长得就跟撞墙上没缓过来一样。
“爷们儿,你是哪位啊?”
来人看了看于清,似乎是认出了对方,表情开始变得局促起来,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俺···俺是来跟郭老师学相声嘞!”
学相声?
姓郭的这是疯了吧?
于清知道郭德强好收徒弟,基本上只要来他这边愿意学的,他就愿意教,这两年来来走走的,少说也得有几十人了,可最后能踏实留下来的,也就后台那几个了。
可眼前这位······
先不说那满嘴河南话的口条,就是这见人三分紧,未言语先吃,这还能说相声呢?
别说相声了,就是留着当个报幕的都不合格。
“怎么了?怎么了?”
正这会儿工夫,又跑过来以为,小.平头,大眼珠,模样看着就机灵,瞧见于清和萧飞之后,俩眼珠子滴流乱转。
“于老师,萧师哥!”
来人到了跟前,规规矩矩的鞠躬打招呼,和刚才那位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你是······”
“于老师,我叫孔德水,是来德芸社跟着郭老师学习相声的。”
说话虽然带着点儿河北地方口音,但已经不是很明显了。
“他叫岳龙刚,我们是一块儿来的,小岳,愣着干什么呢,打招呼啊!”
孔德水说着,还悄默声的扒拉了一下那个叫岳龙刚的大饼脸,然后就见这位饼先生“吭哧吭哧”的憋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于老师,师哥!”
呵呵!呵呵!
既然知道这俩人是新来的学徒,于清自然也就没说什么,人郭家门的事,他才懒得跟着掺和呢。
“好!好!来了就好好学,你们先忙活去吧!”
“诶!于老师,我们先走了!”
孔德水说完,拉着岳龙刚就走了,萧飞看着俩人走的时候,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不过都是那个孔德水再说,而那位岳龙刚,看着就木。
“师父!我先去换衣服了!”
“去吧!”
于清说着,点上了一根烟,刚才在车上可憋坏他了,没办法,白惠敏交代了,萧飞的车,以后佟筱娅肯定得经常坐,不能让人家姑娘在车上闻见烟味儿。
等萧飞换好了衣服回来,其他演员也都回来了,郭德强正跟着于清说话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于清也没和郭德强聊拜师侯三爷的事,而是说起了刚才遇到的那两个学徒。
“嗐!这俩孩子以前在炸酱面馆儿干活,一个当服务员,一个当门童,以前我搭班唱戏的那个班子,里面有个拉胡琴的曹先生,他经常去那家面馆儿吃饭,跟这俩孩子混熟了,就给介绍过来了,先看看吧,要是愿意学就留下。”
郭德强在收徒弟这件事上,向来都是来者不拒,只要愿意学的,他就认真的教,现在干这行的人太少了,能多教一个算一个,也算是给祖师爷传道了。
“那个叫孔德水的我看着还行,有点儿机灵劲,可另外一个,也太······”
于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虽然俩人还没拜师,可按照门里的规矩,他也是长辈,当长辈的总不能在背后说晚辈的小话。
“我看这孩子挺老实的,先留下来看看吧,要是实在不合适,到时候再说。”
郭德强随口说了一句,萧飞听见了,以他对这位郭师叔的了解,哪怕最后看出来,岳龙刚不是干这行的料,他怕是也不会赶对方走,他这个人心肠软,尤其是对待徒弟。
“师爷,您添点儿,师叔,刚开的水,您来点儿!”
萧飞回头,就瞧见孔德水拎着个茶壶进来了,在一帮老先生,还有徐德谅,李京等人跟前转悠,给大家伙倒水。
再往门口看,那个岳龙刚就跟个木头似的,在那边站着一动不动的,看上去满脸紧张的模样。
这还没到上台的褃节儿上呢,单单在后台,人就懵了,这真的能说相声?
反观孔德水,那真是干这行的,人机灵,有眼力见,只要肯下苦功夫,把基本功给磨炼出来,稍微开窍一点儿,就能仗着这门手艺养活自己了。
一个精似鬼,一个憨如······
算了,还是积点儿口德吧!
萧飞还注意到,郭德强也瞧见了门口呆立着的岳龙刚,嘴角微不可查的露出了一抹苦笑。
大概其,郭德强心里也在苦恼吧!
这徒弟该怎么教?
“小飞!”
听到郭德强在叫自己,萧飞连忙收敛了心思,到了跟前,规规矩矩的站在于清身后。
“师叔!您叫我!”
“少爷!今个该有真正的新东西了吧?”
萧飞前两天说的《九头案》,第一场,郭德强自己也会,第二场说的,郭德强曾听别人说过,虽然萧飞说的,有点儿不一样的东西,可也并不新鲜,今个再说的话,就是郭德强这些年到处找老先生问艺,也没听过后面的了。
“师叔,您甭急啊,等到了台上,您就知道了!”
“嘿!你小子还跟我卖关子,给人家观众挖坑还嫌不过瘾啊,跟我这也挖?”
郭德强昨天回到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满心都是《九头案》后面的故事,那感觉就跟猫抓的一样。
“师父!于老师!您添点儿!”
孔德水这时候凑到了跟前,拎着茶壶,就要往去拿郭德强的茶杯。
“起开点儿!”
手还没碰到,就被曹芸伟一把给扒拉开了。
“显得你能呢,师父的茶杯是你能碰的,再说了,拜师了吗?就喊师父!哪挨哪就师父了!”
孔德水被曹芸伟一通喷,脸上也是变颜变色的,最后化作一脸懵,完全意识不到自己错在哪了,只能无助的看向了郭德强。
“小伟!小孔刚来,有不懂的你当师哥的教给他。”
郭德强开口了,曹芸伟也只好作罢,只是语气依然不好,带着三分嫌弃:“记住了,师父的茶杯,在后台只有我和何芸金能碰,没事儿别瞎动。”
孔德水虽然不明所以,可话都这么说了,只能讪讪的笑了一下,赶紧转身出去了。
萧飞瞧着,也没说什么,对曹芸伟的脾气,他太了解了,狂中带傲,满后台,除了郭德强,就再没有一个能让他服气的了。
或许,萧飞算半个,毕竟无论基本功,还是台上的真功夫,萧飞对曹芸伟都是碾压。
“小飞!把茶给师父泡上!”
“知道了,师父!”
萧飞答应了一声,从挎包里取出了于清的保温杯,又拿出茶叶往里面倒了一点儿,这茶叶是萧飞在家里给配的,除了茶叶,里面还有几味护嗓子的中草药。
接着去水房,重新烧了一壶开水把茶给沏上了。
等他从水房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孔德水和岳龙刚俩人正凑在一起,孔德水低着头,不时的抬手抹眼睛,看上去是在哭,而岳龙刚还是呆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同伴。
萧飞犹豫了一下,本来不想管的,这俩人是过来当学徒的,如果连这么一点儿委屈都受不了的话,那么干脆就哪来的回哪去。
毕竟这个行当,打有相声的那天开始,学徒就没有一个能过舒服的,现在还算是好的,解放前拜师学习相声,签的那份生死状可不光是一张纸,师父打徒弟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现在不过是挨了几句怼,这要是都过不去,趁早走人吧!
可萧飞瞧着,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转身朝他们俩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