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战有多难,再坐的恐怕没人比苏牧更清楚了。
他这些年剿匪荡倭,纵使取到了白衣州牧的威名,他也不敢轻易带兵海战。
更多的还是将其引上岸,或是找到其老巢,直捣黄龙。
而文藏呢?
书院文人出身,恐怕连血都没见过几次,就这么贸然带兵出海,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多半也是知道朝廷开始对他们动手了,所以准备捞一笔再走。”
苏牧也从赵慎那得到消息,知晓这圣光组织这些年,早已在倭国,大楚还有南边的暹罗等地,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贸易体系。
“悬刀卫行事,难以遮掩。”
纪纲双刀放在横刀之上,沉声道。
“他不知,你也不知?”赵慎反问道。
“若真是这般,你们这群走狗还真是走狗了。”赵慎讥笑。
纪纲欲言又止。
唯有苏牧,他的手眼顶多是在扬州范围内。
再远,就只有赵慎和悬刀卫才知道了。
赵慎缓缓闭眼,“圣光组织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这把火,已经点起,大厦将倾。”
“什么?!”
苏牧心头剧震,甚至都是双手搀扶着才算坐稳。
既然都把话说明了,纪纲才开口道:“早在两个月前,凉州就有两县密谋起兵,后被凉州牧察觉,抢先将其镇压。”
“这事,满朝皆不知。”
三人沉默了下来。
其实他们都明白,甚至不得不承认,这大楚,真的已经风雨飘摇了。
很多传闻都说,镇北关一战,打没了大楚最后的气运。
当今皇帝继任之后,各地更是天灾人祸不断。
“纪纲,你继续带人严查海边各处,搜寻蛛丝马迹,着重询问沿海的村子百姓。”
“是。”
“苏牧,你携虎符,调徐州兵马南下,屯兵陈南县,。”
“是……赵老的意思是,那组织下一个目标,是我们扬州?”
“嗯。”
此刻,无官无职的赵慎,直接调遣一州州牧和悬刀卫首领,竟没丝毫疑惑迟疑。
三人聊完当即散去。
……
悬壶堂。
李北牧收到张神医传信,说要介绍一个人给他认识认识。
这事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张神医历来便是孤家寡人一个。
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多了个小师弟,还是个天资卓绝的小师弟,很多事情上面,他都也得为李北牧考虑一二。
比如说此刻。
“小言啊,这便是为师最近找回来的小师弟,李北牧,呵呵,也是你的小师叔。”
李北牧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痴长十岁左右,面容俊逸,身穿太医署官袍的男子,眨了眨眼。
宋言也看着眼前这身穿锦绣长袍,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的年轻公子,眨了眨眼。
最后到底还是师门规矩,宋言朝着眼前的年轻公子,弯腰行礼道:“宋言见过小师叔。”
“免礼免礼。”
李北牧清醒过来,急忙将眼前这个轻熟大叔扶起,同时看向旁边的张神医,满眼疑惑。
张神医手里还端着杯热茶,笑呵呵地说道:“这是我早年收的一名徒儿,如今在太医署当职,这次好像是因为府试回来了吧,便想着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一脉啊,到底还是人丁稀薄。”
既然是自己师父说的,宋言也就没了什么困惑,一边将张神医扶到旁边坐下,笑呵呵地解释道:
“明明是当年陛下缠着要师父留下来担任太医令,师父不愿,就把我丢下来在那。”
“对了小师叔,你写的那篇关于防治瘟疫的策论我也看了,好些都是连我都不知道的。嘿嘿,不愧是我小师叔。”
说着他还冲李北牧竖起根大拇指。
李北牧也看出来了,自己这师侄,是个好交流的人,至少在说话这方面,并不会甩着个脸。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是他小师叔的缘故。
“怎么跟你小师叔说话的呢!”
张神医不悦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宋言非但没有怨言,反而蹲下了身子,好让他拍的顺手些。
一蹲下,宋言就看着张神医,沉默了片刻,哽咽道:“师父,要不我辞去了官职,回临安来吧。”
分明只是一年没见。
宋言却感觉,自己师父苍老了好多。
“你回来干什么?这悬壶堂老夫还撑得住!”
“还有你也是,老夫就算不在了,这悬壶堂也是你小师叔的,你回来干什么!”
张神医在他面前,好像就变得很难说话。
“不过,这坐堂医生,可以让给你来。”
张神医说着也轻轻捋开宋言额头上垂下的发丝,那有个明显的伤口,叹气道:“早知如此,当年就把你一块带回来了。”
朝中谁敢打太医署的官员?
何况这个官员还是张神医唯一的弟子,将来注定要承接太医令的人。
答案是显然的。
只有那喜怒无常的皇帝。
师徒二人叙旧完毕,张神医又跟宋言说道:“你这小师叔的天资,可比你当时高多了,到时府试完了肯定是要去京城的。”
“去了京城你可得好好照顾好你小师叔,知道不?”
“还有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问小师叔,他知道的好些东西,比我还多。”
“嘿嘿,师父您就放心吧,他可是小师叔,我肯定把他当成跟您一样供着。”
李北牧就双手拢袖,靠着亭柱,看着他们师徒二人叙旧的场景,心中只觉一片温馨。
今日这事,就算并没有掺杂什么人情利益往来,李北牧都觉得极其舒心。
一番交流,加上感情起伏,年老的张神医很快也就累了。
被自己最爱的小师弟和弟子搀扶着进了屋,他也是极其开心。
两个小辈就在这等着张神医睡着后,才相视一眼。
“走,出去说。”
两人蹲在刚刚的亭檐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雅。
宋言扫视着这陪着自己长大的院子,嘿嘿笑道:“之前小的时候,每次被师父骂了,我都会在这蹲到天黑,直到他来喊我了,我才回去。”
“小师叔,你猜猜我蹲在这的时候,在这想什么?”
李北牧看着旁边这个心态与年龄不符的男子,笑道:“你当时肯定在想,晚上大师兄会给你准备什么好吃的。”
“是啊。”
宋言忽然就流下两行热泪,“当时每次我受到委屈了,只要往这一蹲,师父都会给我准备一大桌好吃的。”
可说着说着他自己又笑了起来。
“我始终觉得我还没长大,嘿。”
李北牧双手往袖子里塞了塞,轻声道:“那是因为你还有个师父。”
宋言仰头看了看天。
“是啊,现在又多了个小师叔。”
“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排斥你做我小师叔吗?”
“知道啊,因为我长得帅。”
“嘿,不愧是我小师叔,这都被你发现了,对了小师叔,我还在这埋了点毒药来着,你要不来一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