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际的下午茶四五点钟座无虚席,孟既明一早订了位置,三人坐在梁善最喜欢的落地窗边。
外面的天渐暗,乌云被风卷席而来,噼里啪啦落下雨来。
梁善不断去拉校服的裙摆。
年纪虽然还小但是个子长得快,腿长腰却细,校服裙子就显得短,坐在低矮的软沙发里总会露出一截大腿来。
偎靠在沙发里的孟既明扯掉领带塞在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忽然坐起来脱掉西装丢在她腿上。
腿是遮住了,反倒更加引人测目。
三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两男一女,男孩子的西服还搭在女孩子的腿上。
搁在以前梁善不会在意,谁让早上才被人讽刺过一回,现在就有些坐立难安。
孟既明忽然把西服甩到一旁,拉着她往外走,梁善抽不出手,只好跟着他,出去了才呼了口长气。
酒店的连接区域有品牌店,孟既明让她自己挑喜欢的,梁善站着不动,他便挑了条连衣裙,很有些像她小时候穿的那些,粉粉嫩嫩的小淑女风。
梁善想说我不要,还想说我不喜欢,可是被推进去试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很好看。
服务员又给配了双裸色的小羊皮平跟鞋,比脚上穿的那双英式黑色学生皮鞋更搭。
孟既明看了好一会发现问题,把服务员叫到一旁,让她找一件合适的内衣。
暑假的时候还是瘦巴巴的,全身上下只有脸是肉鼓鼓的,入秋没几天胸就长起来了,也是肉鼓鼓的。穿着衬衫西装看不出来,此时换上薄针织质地的连衣裙就显出来了,背心已经遮不住了。
内衣放到梁善手上的时候,她立刻东张西望地去看,店里没有孟既明的身影。纠结了一瞬立刻闪回试衣间里,脸都红了。
服务员在门外贴心地问需不需要帮忙,她连忙摇头,才又对外面说了句不用。
穿上了出来再看,确实就好了。
孟既明远远看着,过来结账走人。
梁善提着一袋子的校服和鞋,低着脑袋跟在后面。
脸仍是红的,实在是……丢人。
第一次穿内衣有点别扭,身体别扭,心里也别扭,哪里都感觉怪怪的。
其实她知道有些女同学早就穿了,还有人来了例假,她们窃窃私语聊天的时候她听见过,只是没想到今天她也穿了,是孟既明给她买的。
是一件白色的纯棉的内衣。
很多很多年后,梁善还曾想起过这件事,不知道当时的孟既明知不知道那件内衣是什么样式。
也是后来长大了,她自己买过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各种质地的内衣,还是会偶尔想起那一件,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件内衣,也是孟既明给她买过的唯一一件内衣。
其实很舒服,别扭的只是当时的心理,从来不是身体。
后来的他给她买过无数的东西,衣服,裙子,鞋,包,首饰,各种喜欢的不喜欢的全都往她面前送,唯独没有内衣,不管后来他们的关系多么亲密,再也没有给她买过任何一件内衣。
雨依然下个不停,即使隔着落地窗都能感觉到外面的风很大,有树枝断了一截掉在地上,被风吹到窗边,拍打着玻璃窗啪啪作响。
梁善第一次在兄弟俩面前主动提起付钱。
孟既明问她是不是要付衣服的钱,梁善明显一愣。
她想要付的是下午茶的钱,几百块,她付得起。顾惠昨天给了她两千块钱,说是上了初中和小学不一样,有时是要自己花些钱的,所以每个月会给她两千块钱。
一个下午茶就要花掉几百块……
虽然对金钱还没有概念,但是刚开学第一天就用掉了将近三分之一,梁善是很心疼的。
兄弟俩谁也没和她抢,家里的小妹妹长大了,想付就付。
孟既景见她尴尬,纠结于衣服的钱,变魔术似的拿出个袋子放到她面前,说道:“衣服是老二送给你的升学礼物,这个是大哥送的。”
梁善悄悄吁了口气,说着谢谢大哥从袋子里取出个方形盒子。
里面一只水晶猫咪,憨态可掬的扑卧姿态,活灵活现。
邻居家有只猫,散养在别墅的院子里,梁善总会去看,隔着栅栏摸它的头,挠它的下巴,有时会在那里蹲上好久,取决于猫咪什么时候离她而去。
孟既景问她:“孜孜,你要是喜欢,大哥可以送你一只真的。”
梁善摇头,“我不要。”
家里一直有狗,看门用的,丁媛不喜欢家里满是宠物的毛发,不喜欢她的漂亮裙子上沾满了去不干净的毛,狗都从来不进家门的。
家里唯一能养的活物,是鱼。
梁善俯身看着那只水晶小猫咪,摸摸耳朵尖,再顺着优雅的曲线摸到尾巴尖,别提多喜欢了。
兄弟俩都不偏爱甜品,下午茶也就吃了那么几口,唯独梁善曾经最喜欢的那一块一口都没动,谁也没碰,也没提过这事。
下着雨便不急着回家,干脆换到别的餐厅去吃晚饭,直到雨势小了才离开酒店。
院子里静悄悄的,雨水细密滴落在身上,三人不急不忙地往家门走过去。
忽听一声尖细的猫叫。
不真切。八壹中文網
但又特别真实。
梁善一下拽住孟既明的袖子,特别小声地说:“你听到没有?”
“什么?”孟既明偏头凑近,也小声地说:“你听见什么了?”
她看着他,又像什么都没看,全神贯注地听着。
耳边除了雨声,就是孟既明的呼吸声,把脑袋推开些,又等了好一会,果然听见了。
喵一声。
“猫,是猫在叫。”
孟既景已经寻声走过去,半弯着腰背用手机照着亮光。
梁善已经看见了,跑了两步又停住,一步一步地朝前迈,落脚小心翼翼,也跟只猫似的。
草地里一团白球,湿乎乎的,瑟瑟发抖。
刚要跑,被三个人一起摁住。
梁善摸了摸吓坏的猫脑袋,又摸了摸尖尖的爪子,看了又看,惊讶地说:“是之前溜进来的流浪猫吧,我喂过好几次的。”
孟既景嘘了一声:“抱进去,不然估计活不了。”
梁善小心地抱起来,喂过几次的猫倒是不怕她,湿湿的脑袋直往她胸前顶。
兄弟俩看着她进了门。
孟既景瞅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弟弟,笑了笑,“流浪猫?”
“对呀,要不然怎么这么大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