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大夫都跟了进来,本来就不算宽敞的诊疗室立刻就满当起来,秦桑只能撵人:“留一位大夫帮把手,其他的暂时先出去等吧,这屋里待不了这么多人。”
她话不重,但神色凝重,几位大夫只好退了出去,那位黄大夫留了下来。黄大夫看到听诊器,狐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叫听诊器,用它可以清晰地听见来自身体内部的声音,血液在血脉里流动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肠胃的声音、肺部的声音,总之,要比单纯用人耳听到的声音要清晰。黄大夫你要不要试试?”
黄大夫迟疑了一些,秦桑已经把听诊器递了过来,“把两头挂耳朵上,圆的这个拾音的部分,贴着你要听的部位。”
黄大夫将信将疑地按照她说的做了,耳朵里传来了清晰的心脏跳动声,他吓了一跳,“声音这么大,这是心跳声吗?”
“如假包换。他的心脏有一些杂音,心动过慢,怀疑是出血导致。”
秦桑有条不紊地说着。黄大夫拿着听诊器,正沉迷在听诊器的神奇之中,听完心脏听肺脏,听完肺脏听肚子。“那个,秦大夫呀,这肠胃间是什么声音呀?”
“还能是什么声音呀?出血的声音呗。他呀,应该是胃……”秦桑思索了一些胃癌这种病应该怎么说才能解释得明白又不会引黄大夫怀疑。在她那个原有世界里,最早可以上溯到汉文帝时代的淳于意记载的胃癌病例,之后,一直到十二世纪初的《卫济宝书》中才有出现对癌症的进一步认知论述。来到这个世界,墨忱卿墨如云都给她搜罗了不少医书,但她还没见到对癌症的论述。有还是没有呢?她也不敢太确定啊。“我判断应该是胃里长了肿瘤,引发胃壁破裂导致的大出血。黄大夫,您的诊断结果是怎么样的?”
黄大夫恍惚了一些,“啊?啊,我……我惭愧,只断出是肠胃大出血……至于病症,还不敢肯定。秦大夫你怎么这么快做出诊断的?”
“经验吧。病人见得多了,自然就有了经验。”
“你年纪轻轻,能见多少病人?”
“这世道,病人多啊。黄大夫,先不说这个,得赶紧给他止血,你帮我一把。”
“啊,好,怎么帮?”
“我要给他针灸,你帮我给他翻个身,把他上衣脱了。”
“快点呀,这个时候你不会还想着什么男女大防吧?我既然做了大夫,在我眼中,病人是不分男女的。”
黄大夫有些慌神,但手脚还算利落,按秦桑说的要求一一去做,目光一直关注着秦桑的一双手。虽然极力想看清,但秦桑的手速快得都有了残影,眨眼的工夫,患者前胸后背扎了密密麻麻的针,黄大夫下意识去记忆那些多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穴位,却听秦桑道:“刺穴的手法和穴位一样重要,黄大夫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共同研究。”
“真的可以吗?”
黄大夫眼睛贼亮。“这有什么作假的?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我希望有很多很多的人和我一道致力于医道,志同道合的人多了,各种疑难杂症才有希望被克服。”
黄大夫面露惊讶,“秦大夫,你是有境界的人,可我们……学医也不过是为了有个糊口的本事。”
秦桑道:“既能糊口,也能济世活人,不是很好吗?也不一定都要有大志向才能做大夫,不要看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要看最后达成的成果是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还感到做一名大夫挺自豪的。”
“那必须自豪啊。”
秦桑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取出了各种瓶瓶罐罐,约摸有十余只,里面装的都是药液,有褐色的也有透明的,她配好了药液,给患者服了下去。黄大夫有心想问问这都是什么药,但没好意思开口。秦桑现在也没时间多解释,只说:“这些药多半都是止血的,治标不治本,现在我也不能确保能治好他,黄大夫,稍后我们一起做一个会诊,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确立一个治疗方案出来吧。”
黄大夫忙点头应是。除了太医院、官立医署那种地方能集结多名大夫,遇到疑难杂症可以一起研究,还从没有一个人做过这种事,很是新奇,也很是让人心动。秦桑待患者稳定下来,便请了所有的大夫进来,共同给患者做会诊。忙到午时,在秦桑的带领下,大家制定出了药物治疗的方子。如果是在前世,首选方案自然是手术切除病灶,但现在这个条件,风险太大,且惊世骇俗,秦桑不敢冒进。人有时候是要向现实妥协的,秦桑不是激进的人,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再加上一点点冒险但不冒进的精神。一个算不上特殊的疑难杂症,一场特殊的会诊,让几位大夫都心甘情愿留了下来。新医馆还没有落成,大夫们暂时没办法在医馆坐诊学习,秦桑便让墨平在城中租赁了一处院落,离医馆很近,又不算喧闹,适合静修学习,来往医馆也方便。墨平按秦桑的吩咐,把她收藏的各类医术以及自己记录的手札都搬到了新租的院子里,供这些大夫们学习。有墨忱卿的人手作为后盾,办好这件事也不过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秦桑不由感叹,她在京城的起点是墨忱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要是还不能成功,那她也太逊了点。下工以后,她带了当日的诊疗记录来到小院,找了几例比较有代表性的病例,隐去病人信息,邀请大夫们一起观看研究。互相学习之余,还能得到更优的治疗方案。小会开完,秦桑征询大家的意见,签署了用工协议以及保密协议。虽然她对药方之类的并不会保密,但为免药方被滥用导致不良后果,也要一定程度上保密。而她也没有沿用这个时代固有的主仆模式,正式启用了相对平等的雇佣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