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帝深谙这个道理。那些站在朝堂之上的百官是水。那些处在食物链底端的百姓亦是水。而他这艘浮于水面上千疮百孔的舟子,竟已完完全全失去了掌控力,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这是何等的令人懊恼!然而,他无力改变现状。他这一叶千疮百孔的舟子飘荡在茫茫海宇,堵了这里漏了那里,堵了那里又漏了旁边,谁知越堵越漏,以至于他现在除了干些修补漏洞的事,竟腾不出来手干别的。他从墨王府离开,昏昏沉沉,一脑子浆糊。什么时候回了皇宫都不知道。静宁公主来见他,问他今日墨忱卿的婚礼是否顺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头疼的很,只说墨忱卿一病不起,婚礼却还算顺利。静宁公主一脸疑惑。很顺利?不能啊。怎么可能顺利?路上没出现意外吗?定王怎么回事?竟然没给他女儿送葬吗?“怎么,你安排了什么特别的事阻拦他们成亲?”
皇帝锋锐的眼神睨着静宁公主。静宁公主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父皇,一向宠爱她,可从没用这么可怕的眼神望着她过。父皇怎么了?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身处深宫,耳目再众多,有时候外面的消息传进来的也慢。更何况,那是墨王府,和皇宫等寿的墨王府,如果要隐藏什么秘密,便是皇宫,也没办法获知!静宁摇头,“没,臣女并没有安排什么特别的行动。臣女一直在深宫,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皇帝怒目:“你以后,不要再惦记墨忱卿。如果让朕知道你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或者你又去招惹墨忱卿秦桑夫妻,别怪父皇心狠手辣。”
静宁慌忙跪下,“父皇,臣女不敢!”
皇帝摆手,“你出去吧。”
静宁一脑门子疑惑,出去之后,自然是让人去探查消息。……入夜,秦桑给墨忱卿的药里加了安神成分,待他入睡,她换了夜行衣,只带了墨平在身边,悄悄出了门。两人在寂静的街道上一路向东,很快到了东城门。最近流民太多,城里宵禁,城门关的也早,天刚黑就下钥了。墨平动用了一点关系,让守城的把大门旁边的旁门开了,两人顺利出城。城外护城河的浮桥却是断开的,让官兵把桥放下来是不可能的,两人只好泅水过河。过了河,又走了几里地,到了一处山岭前。“前面就是慕容雪的墓了。世子妃,您找她的墓做什么?她都是个死人了。”
墨平问道。秦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她要不是死人,还能到得这坟墓里来?我来,只是要印证一件事。”
她看向离得不远的那座新坟,皱眉:“她好歹是位郡主,怎么就埋在这种地方了?”
墨平道:“她没出阁,属于是横死,是不能够进主陵墓的,只能葬在主陵墓旁边的侧陵。”
秦桑撇嘴,“什么破规矩,说的就跟进主陵墓有啥好处一样,人一死,万事皆空,几十年之后全都化为尘土,滋养着大地上的树呀花呀草呀……”墨平急忙出声制止:“世子妃,求您别说了,怪瘆得慌。这里是定王府的陵地,再往东,可就是皇陵了,这一大片都是皇陵,您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是会……”“遭报应”三个字他还是没说得出口。但秦桑意会了。“放心吧,我百毒不侵,成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人,你觉得我会怕那些鬼五神六的事?”
“知道您不怕,您也不忌讳,但……还是怪瘆人的。”
“唉,好了好了,不说了。真是服了你了,一个大男人弄的神神叨叨的。”
墨平不想说话。两人走到了墓前,秦桑朝墨平伸手,“让你带的工具呢?”
墨平拿了个小型的铲子给她,不太确定地问道:“世子妃,您不会是要盗墓吧?”
“说真的,咱们府的情况,还不至于沦落到摸金这个地步。世子妃,您多想想世子,要是让人知道您半夜出来摸金,世子脸面何在?”
他又真诚地劝说。秦桑促狭心起,故意道:“你们世子的脸面在我这里不值钱的。”
墨平:“……”秦桑俯下身去,挥动小铲子,真的挖了起来。墨平:“……世子妃,死者为尊,掘人坟墓是要遭报应的。”
“遭报应”三个字到底是说出口了。他真后悔今晚跟她出来啊!他也是没料到,她要来掘慕容雪的坟墓!秦桑铲子挥的起劲,完全没理会墨平。墨平无奈地杵在那里。片刻,他有些待不住,问:“世子妃,还要挖啊?”
秦桑道:“我要印证一件事,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印证什么事?”
“我也不确定,就是直觉有事儿。”
秦桑弯腰猛掘。墨平彻底无语了,就因为个直觉,就这样掘人家坟墓,这多少是有点过分的。可他见她铁了心要挖,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便从秦桑手里把铲子夺了过去,“还是属下来吧。”
两人轮流挖掘,约摸一个多时辰,总算是看到了墓道门。富贵人家的墓,都比寻常百姓的家还阔气千倍百倍。两人合力将厚重的石头墓门推开,秦桑划亮火折子,从兜里摸出一根蜡烛来点着了,两人沿着墓道往里走。穿过幽暗漫长的墓道,接着是安放陪葬品的墓坑。然而,通往陪葬室的门却打不开了。秦桑左摸摸右看看,也没有找到石门开关。这大石门,推一推,纹丝不动。很明显只能靠机关打开。但她就是找不到机关在哪!“世子妃,还是别乱动的好,一般来说,这种地方都会有各种防盗机关,误碰到真的会很危险的。”
“所以你快点帮忙找机关嘛!”
墨平叹息一声。来都来了,那还是帮她一把吧。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墨平很快在一片青苔后面找到了机关,按下机关,重达千钧的石门发出沉闷的声音,缓缓朝两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