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秦桑才道:“对不起,是我失去理智了,我本就不该让他去涉险的。”
她站在门口,望着漆黑如巨兽般的夜,有些不知所措。墨平道:“和您没关系,他本来就是要去的。何况,我们一直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的。”
秦桑缩在袖中的手握紧。是啊,他们这一群人,不都是刀尖上讨生活吗?她总希望,有一天能够天下太平,至少,身边的这些人,不用再在刀尖上讨生活。墨忱卿也是这么希望的。他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但,道阻且长,能不能够实现,还不知道。只是,不能放弃努力。死也不能放弃努力。墨平又劝道:“世子妃,您还是去睡会儿吧,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秦桑摇摇头,“我不困,躺着更难受。”
墨平无奈地叹了一声。“要不,你把我的手札搬过来,我写会儿东西,有事情干,或许不至于这么煎熬。”
墨平依言搬来了用牛皮纸封好的手札,打开摆在桌上,又拿了笔墨纸砚来。秋水给拨亮了烛火,秦桑坐过来,提笔书写。良久,她写的手腕都开始痛了,才停下来,抬眼一看,外面天光已经白了,雨却还没有停。秦桑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肢,走到门口,只见院子里的水都有小腿那么深了。那低洼地带岂不是淹没了?她喊了一声墨平。“世子妃。”
墨平答应一声。“世子和陆南都没有消息吗?”
她知道问也是白问,如果回来了,早就过来找她了。墨平果然是摇摇头。秦桑抿了抿嘴角,道:“天亮了,你去问问高乡长,能不能弄到些筏子,咱们出门去看看。如果弄不到,那就伐些树现扎。”
“属下昨晚就问过了,乡里一些渔民家有,高乡长现在已经去借了,我闲着还扎了两个筏子。”
“那正好,咱们出门看看。”
秋水忙过来拦住,“世子妃,您好歹吃些东西再去,这一出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你赶紧去准备,另外再备些干粮和干净的水。”
秋水赶紧去了。“墨平,多备些绳索拿上,另外,铁掀什么的工具也带上。”
“是,世子妃。”
不多时,秋水和高夫人一起来了,两人抬着食盒。饭菜摆上,秦桑喊了墨平和秋水坐下一起吃,吃完了好一起上路。高夫人大惊,道:“世子妃,您还真准备去啊?”
秦桑道:“我丈夫生死未卜,我岂能不去找他?”
“唉……可你毕竟一个妇道人家,太危险了!而且那水又脏又冷,对身体很不好的!外面那么些兵,让他们去不行吗?”
秦桑无奈一笑,“那些兵是太子的兵,我可用不起。”
“你给他治病,他连这点情分都没有吗?”
秦桑神色一凉,“没有也挺好的,这样,我就不用欠人情了。”
如果欠下太子人情,那将来可就难还了。高夫人见劝不动,连连叹息着,去拿了两套厚衣裳来,道:“那你穿厚点再出门吧,身体还是要顾惜的。”
“谢谢高夫人。”
饭后,秦桑又叫了穆萧和洪敏到身边,吩咐了一些洪水后防疫事项,穆萧闹着要代替她去,两人差点为此打起来,正争执,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回来了!回来人了!”
两人争执戛然而止,动作一致地抓住来报信的侍卫,“世子回来了吗?”
侍卫被抓得有些怯,缩头缩脑道:“没……世子还没回来。不过,回来的人说,世子昨晚和他们在一起,后来,世子听说患疫病的病患都没转移,就又回去了。回来的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伤兵,他们说世子把他们护送到水浅的地方才离开的。”
“他们人现在在哪里?”
“在……在前院呢。”
秦桑连斗笠都没戴,就冲了出去,秋水急忙拿了斗笠追了出去,“世子妃,斗笠!雨太大了,要淋坏的!”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雨声里。秦桑一路狂奔,到前院,人早已成了落汤鸡,她来不及顾惜自己,看中厅人影绰绰,拎着裙裾冲了进去,“才回来的人在哪里?”
她几乎是吼的。慕容博也在,一看她的样子,皱眉:“秦大夫,这样要着凉的。你先换件衣裳来,这些人在这里,不会丢不会跑的。”
秦桑扫了他一眼,根本就没搭理他,直接越过他,走到几名伤兵面前,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双肩,急声问:“你们昨晚和墨忱卿在一起?他什么时候走的?”
她眼睛熬得通红,再加上此时心情迫切,简直就像女鬼一样可怕,伤兵吓得直哆嗦,“就……就昨晚在大水中遇到了,忱卿世子他带着一头狼,一头豹子,还有一条大毒蛇,把我们护送到了安全地方,告诉我们来这里,然后就又回去了,说是去救那些患疫病的兄弟。”
难为伤兵还能把话说完整。大黄猫猫还有小蛇蛇来了?这仨家伙!秦桑心里多少放心些,他有那仨家伙陪着,应当不会有事的。但她转而又想,洪水如猛兽,若连他都战胜不了,那三头野兽又能做什么呢?她睚眦欲裂,抬眸看向慕容博,咬着牙一字一句质问:“谁下的命令,把那些病患扔下的?是你吗?”
慕容博也被她现在的形容给吓了一跳,忙安抚:“秦大夫,你冷静,冷静一下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说别的,你只要告诉我,是你的主意,还是太子的主意?!”
“秦大夫,是谁的主意不重要,那些人会拖累大家,更何况,也没有丢下他们,只是让他们在后面跟上,谁知他们都掉队了。”
“他们正在生病,当然会掉队!慕容博,谁的主意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不说,我就按太子处理了。”
慕容博无奈,只能自己担下:“也不是太子的主意……”秦桑打断他的话:“那就是你咯?”
“这……”“除了你俩,也没别的人有这个权利了吧?一千多号病患,说扔就扔,我相信小级别的官没那个权利!慕容博,好,你做的很好!我他娘的真是没看错你,你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狗!畜牲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