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里可汗拍着怀中小姑娘单薄的后背,问道:“静宁,你这些想法,是自己的想法吗?”
静宁想了想,道:“其实也不全是我自己的想法。有一个人,她告诉我,如果想走,就赶快走,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这个人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这个人是谁。可汗,请你原谅,她帮了我,我不能出卖她。”
“好,你不说就不说。我这就进宫去辞别你的皇兄。”
“等等。”
“怎么了?”
“那个人还告诉我,如果你答应了我,坚决不能让你去宫里辞行。因为,你出现在我皇兄面前,他就会找你借兵。”
“那……那怎么办?我若不辞行,难道偷跑?我可是可汗!一国的王!我不能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
“可汗,你相信我吗?”
静宁抬头望着炎里可汗,梨花带雨的脸上有着往常不曾有的坚定。炎里可汗点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静宁看看他守在不远处的几个憨大个子侍卫,“你先让他们出去,我想和你单独说。”
炎里可汗心中有疑惑,但还是让他们几人出去了。静宁从荷包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道:“这个瓶子里装的是假死药,吃了它之后,人会闭息十个时辰。如果你信我,就吃了它,我扶你灵柩回漠北。”
她顿了顿,“当然,你若不相信我,那就不要吃,今日你就当我没来过,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拦着你。”
炎里可汗默住了。这的确是件大事。万一这静宁公主有谋害他之心,这一瓶药吃下去,那他可就完了。这是一场豪赌!炎里可汗将药瓶拿了过去,握在手心里,目光凝重地看着,“这药,是帮你那人给你的?”
他不动声色地问。静宁点点头。炎里可汗知道帮她那人是谁了。“她为什么帮你?你和她是好朋友吗?”
静宁摇摇头,“我们不是好朋友。非但不是好朋友,我以前,还曾因嫉妒她暗害过她,后来我才明白,我不应嫉妒她。我没资格嫉妒她。”
“你们不是朋友,那她为什么帮你?这不是很奇怪吗?”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做出这种行为,当然很奇怪。可她连仇人都肯救,帮我,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吧?”
“那她还真是奇怪。这种菩萨心肠的人,这个世间少了。”
静宁眼巴巴望着他,“那你吃吗?”
“你容我考虑一下。”
静宁没逼他,这样的大事,确实不是谁都能下决定的。她脑子里忽然浮现秦桑给墨忱卿投喂药丸的画面。秦桑给他吃,他连问都不问一句是什么药,就吞下去。那种信任,她想,她这辈子也不会遇到了。炎里可汗却没有考虑太久,须臾,他就做出了决定。“我吃。”
静宁震惊不已,“可汗,你信我?”
“我信你。你对我很好,没有理由害我的。”
静宁内心感动不已。原来,被人信任的滋味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将生死都放在她手心里,她还要迟疑什么呢?她忽然踮起脚尖,大着胆子在炎里可汗那大胡子包围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可汗,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少女柔软的唇像蝶翼一般一点而过,唇瓣上却留下了她的芳香。炎里可汗这辈子也有过不少女人,可他竟然控制不住心跳加速了。就像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儿一样,心脏咚咚咚跳得十分有活力。这全新的感受令他觉得十分有趣。“今晚二更天。”
炎里可汗约定了时间。静宁重重点头,神色认真地望着炎里可汗,“我会准时来的。”
静宁离开,炎里可汗很费了一些功夫说服了他的几个手下。二更天到,静宁如约到来,炎里可汗在她面前把药吃了下去,然后“一命呜呼”。他的几名手下虎视眈眈望着静宁,对她放狠话,如果主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灭她大昊。静宁拿出一国公主气度,沉声道,如果有意外发生,她一命抵一命。秦桑被请了来,同时被请来的还有一位太医,两人同时诊断,炎里可汗驾崩。消息立刻轰动了朝野,慕容直亲自赶来看个究竟,他拉着秦桑问:“阿桑,真的不能救吗?他不能死在大昊死在长州!”
秦桑摇摇头,“没救了。”
慕容直双腿一软,几乎跌倒。宫人赶忙扶住了他。炎里可汗的几位下属闹了起来,声称可汗死在大昊,大昊一定要负责。负责?怎么负责?难道人没了还能赔他们一个人不成?这时,静宁站出来,双膝跪地,表示愿意扶灵回漠北,去给漠北一个交代,倘或漠北王室不愿意和解,那她就一头撞死在漠北殉情,以平息此事。慕容直“感动”不已,扶起妹妹,涕泪交加地诉衷情。慕容直赠送了两大车金银珠宝丝绸锦缎,以图安抚几个漠北人,也没再办什么仪式,天一亮就匆匆把静宁和炎里可汗打发上路了。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出城,慕容直都没有起疑。出城后,车队快马加鞭,加快了速度,一天未曾休息,到晚上,离京城已经有三百里。晚上找了一家客栈休息,那客栈老板见有一人是被抬进来的,死活不同意接待这队人了,静宁给了一大锭银子,又再三保证人只是生了点小病,不碍事的,明晨就会醒过来。看在银子的份上,店老板答应了。毕竟,这个世道,活着都难,更别说挣那么一大笔银子了。就算真是个死人又如何?有银子赚,死人也不怕!静宁指挥人把炎里可汗抬进房间,要了一碗温水,把解药化开了给他喂下去。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焦灼的。静宁深深体会到忐忑不安甚至有些害怕。秦桑……不会骗她吧?她是不是太相信她了?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秦桑不是那种人。可……她做过那么多侮辱她的事,她万一报复怎么办?“咳咳……”两声轻咳,将静宁的思绪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