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苦笑着摇了摇头,“罗大人,就算您让我管事,我恐怕也是不能多效劳的,我这身体,走几步路都费劲,以后,还得请您多多费心。江荣在此,拜谢了。”
交出权力,还要说声谢谢,憋屈吗?要说,是应该感到憋屈的。但江荣此刻却觉得松了一口气,甚至感到一丝丝高兴。夹在墨家和朝廷之间,本来就是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如今朝廷式微,墨家重登朝堂这个大舞台,未来如何不知道,现在他却只能依附于墨家才能在墨州生存下去。他担心墨家不会让他依靠,毕竟,他曾经对秦桑做了那么多不堪的事。但现在墨家给了他机会,他自然会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的。“江大人不用客气,你就好好养养,免得老了以后没有一副好腿脚,那岂不是难受死?”
江荣笑呵呵的:“是,罗大人说的是。那……罗大人就代下官给王妃娘娘赔个不是?请转告王妃娘娘,下官定会好好管教那婆娘的。”
他又强调了一遍,罗瞳摆手:“好,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罗瞳目的达到,下了逐客令。江荣从书房出来,没想到在花园里遇到了秦桑。“咦,江大人?你来了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忙着给一位病人瞧病去了,不会生气让你久等了吧?”
秦桑一脸和蔼可亲。江荣:“……”合着刚才是他做梦是吧?做戏还得做全套,真难为王妃娘娘啊。他能说什么?他只能客气地说“没关系”。秦桑道:“江大人,尊夫人怎么样了?好点了吧?昨晚真是,啧啧啧,尊夫人的脾气大得好吓人,我的小丫头们都吓坏了,她追着小丫鬟们打,小丫鬟不得已还手,我知道的时候,双方各有受伤,怪我怪我,没有早点察觉。尊夫人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吧?要不要我过去给她看看。”
江荣忙道:“她没事,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昨晚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王妃娘娘,对不起。”
秦桑笑道:“瞧你说的,咱们谁跟谁啊?不用道歉,这事儿我已经勒令下面的人,不要往外传,免得丢你我的人,你说是吧?”
江荣鞠躬作揖,“是是是,王妃娘娘说的极是。”
秦桑虚抬抬手,“你就别多礼了。江大人,如今墨州城恶人已除,百姓需要安抚,凋敝的民生也需要恢复,江大人,以后就拜托你多多辛苦了。”
江荣苦笑,不让他管政事,还得让他做牛做马,他这个位置还挺难拿捏。但他不能拒绝。“王妃娘娘这么说就见外了,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您放心,下官一定会为了墨州百姓尽心竭力的。”
秦桑笑眯眯道:“果然还得是江大人,状元郎,一心为民!日后墨州的史册上,定当有你一笔。”
江荣讪讪而笑。“不敢不敢,下官应该的。”
秦桑摆摆手,“忙去吧,我还有点事,不能多陪江大人了。”
江荣终于出了大门,他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条小命还在。院子里,秦桑望着江荣出去的背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世上并非是非黑即白的,她比不上小九宰相肚里能撑船,但她也不能给小九拖后腿,这个时候除掉江荣,无非是让沐易之彻底站到皇帝那边去。有些事要缓缓图之。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江荣能够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用他的一生来赎他的罪过,那这个机会,也不是不能给。只是要看他的行动够不够格让人原谅他。……此时,京城之远。东城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里,飘出一阵中药的苦香。一名穿着布衣戴着斗笠的高大男子,拎了一包药推门进院。他的脸完全遮在斗笠之下,只露出一点下巴,有着坚毅的弧线的下巴。他走路很稳当,身形若松柏一般挺直,哪怕是穿着布衣,也能从背影里看出他并不是普通人。他进了厢房,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的脸。这张脸孔,不是别人,正是墨忱卿身边得力助手,陆南。他把药递给正在翻看医书的年轻女子,“轻言,这是今天的药。”
“好的,我马上煎药。”
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先把药打开,一样一样过目。“主子今天怎么样了?”
“醒了,但是还在发烧。穆大夫临走前说,只要能熬过了发烧这一关,就没事了。可现在都烧了好几天了。”
轻言眉头轻皱,小声说道。“主子一定不会有事的。轻言,你先去煎药吧。”
他不知是在安慰轻言,还是在说给自己听。轻言拿着药出去了,他回过头来,眸子里的担忧愁绪终于隐藏不住。他立在原地发了片刻的呆,最后还是长叹一声,去了正房屋。正屋不大,但收拾得极是干净,屋内摆设也极简优雅,但浓郁的苦香味弥漫着整间屋子,优雅中也多了丝病气。陆南走到床前,脸上愁云隐匿,换上了一副和蔼面具,“主子,您现在感觉如何?”
床上躺着的青年,面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没有,陆南搭手在他额头试了试,却是很烫。青年自然是墨忱卿。“阿桑有消息吗?”
墨忱卿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起另一件事。他因为太虚弱,说话都没有了平时那种底气,倒平添了些柔和。陆南有条不紊地回答:“游隼带回来了消息,茂茂的毒已解,主母带修罗军剿了灵台山,将山上的东夷人全部杀了,烧了山。她打算让罗瞳接掌四门,把墨如海除掉。按照时间推算,此时应该已经成功了。”
墨忱卿脸上浮起一抹欣慰之色,嘴角勾了勾,那很小的弧度,却藏了莫大的喜悦。“你代我写信给她,告诉她,墨州的事情就交给她了,望她代我处理好。”
“只说这些?”
陆南皱眉,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