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面对的时候还吐了好几次呢,这小丫头不但没吐,还能发问。是个好苗子。而今天的学习者章太医,全程看完这台手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说一句话呢。秦桑走出房间,让陆北喊了江荣的随从来,道:“我们四人今天不离开,午饭晚饭都要准备我们的,还送到耳房去。”
随从表示要去请示夫人,秦桑摆手:“去吧。”
秦桑回到屋里,章太医总算是醒过神来了,“小秦大夫,这就结束了?”
秦桑道:“只能说,结束了一半。因为后面还要度过感染的难关。”
章太医点点头,“我明白,毕竟有创口。”
秦桑对章太医刮目相看。这位太医,其实不简单。江荣下午就醒了过来,腿上的痛感也跟着一起苏醒,痛得他脸色煞白。沐然来房间站了一会儿,被血腥味儿和药味儿熏得立马就走了。江荣脸色更加难看。秦桑故意道:“你娶了个好夫人,肯借那么多银子给你治腿,待你腿好了,当好好谢谢你夫人才是。”
江荣抿着惨白的嘴唇,不作声。翠弗道:“我娘病了,躺在炕上不能动,我爹不但伺候我娘吃喝,甚至还给我娘端屎端尿,这都很多日子了,我爹从没抱怨过,我觉得我爹娘的感情才让人羡慕呢。”
秦桑忍不住给翠弗竖大拇指。补刀小能手,好样的。江荣狠狠喘着粗气。秦桑道:“刺史大人不必觉得尊夫人不好,毕竟有多少夫妻,遇到灭顶之灾的时候,既不能接济对方,也不愿意照顾对方,真是比畜牲不如。”
江荣无力地闭了闭眼,“你这样指桑骂槐,被她听去,免不了记恨。还是少说些吧。”
主要太扎心了,他不爱听。秦桑似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皮笑肉不笑地道:“刺史大人不爱听,我不说就是。”
她果真不说话了,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看起来。那本书竟然是《墨州地理志》。好书啊。她现在认识的古体字不少了,书上的内容基本都看得懂。秦桑不说话,翠弗也跟着不说话了,陈中和陆北此时在耳房吃饭,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越是安静,江荣越是觉得腿疼无比。那滋味,比秦桑给他接骨前还要令人难以忍受。蚀骨疼痛。他这时又希望秦桑跟他说说话了,至少可以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但是没有。秦桑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说,她已经完全沉迷书中。过了好大一会儿,江荣终于忍受不了,央求道:“那个麻沸汤,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碗?”
秦桑头都没抬,声音冰冷,“你以为这是糖水啊?还能没完没了地喝。”
“我给你银子!你说多少银子可以买一碗?”
“你的银子留着买棺材板吧,药是不可能卖给你的。”
江荣又气得抓心挠肝。可惜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你不是最爱银子吗?上次豁着命从我这里骗走五千两,这次又骗走一万多两,我再给你银子,我枕下还有银子……”秦桑缓缓抬头,“你说什么?我怎么……走你的银子的?”
“赚的,不是,是你救了我父亲的命,现在又来救治我的腿,这是你应得的!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根本就没赚我的银子!”
娘了个腿的,什么应得的,就是讹诈!讹诈!谁家大夫不是治病救人的?哪个大夫敢要那么多银子?!天下大夫都像她,那岂不都暴富了?!秦桑其实有止痛药可以缓解他的疼痛的。但是她不想给他吃。疼又死不了人,受着呗。让他也感受一下她原身遭受的疼。秦桑乜了一眼他淌着豆大汗珠的脸,勾了勾唇角,“你这笔银子我不想赚了,我这个人就是这么见好就收。”
江荣:祖安吧。秦桑继续看书。整个下午,沐然都没有再来过。秦桑四人轮换着休息,江荣一直在疼痛里水深火热。谁知江荣这厮的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差,傍晚时分,创口感染,整条腿肿得跟象腿似的,缝合线都要撕裂了。人也烧得一塌糊涂,惨白的脸烧成了猴屁股上那两抹红。秦桑暗骂一声狗贼真是作恶多了,天都想收他!虽然天想收他,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天收他,收了他谁给银子啊?指望他那个千金媳妇?呵,他要是死了,她敢保证,那个小媳妇都不带过夜的,卷银子就跑回京城了。秦桑又是一顿忙活,该用的药都用上了,消肿的消炎的退热的溶栓的,多管齐下,连她用眼镜王蛇蛇毒炮制的溶栓药都拿了出来。该用的药都用上了,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龟,祸害遗千年,江荣这乌龟王八蛋,应该不至于这么早死吧?秦桑守了一夜,就怕江荣一个不好过去,怎么着,作为他的主治医,也得给他做做心肺复苏,尽最后一把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