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子将柱子放到旌旗的位置那一刻,全城爆发出了激烈的掌声,喝彩声,呼喝声,在一瞬间,仿佛这座城活了一般。李欣然慢慢悠悠的从擂台那边走了过来,男子的嘴唇已经发白,额头的汗,一颗一颗的,仿佛雨滴一般落下。她走到男子面前,目露赞赏的看着他:“干的不错,还拿得动吗?”
男子颤抖着,死死地盯着她,嘴唇已经发白了,但眼中的决绝丝毫没有变化:“有!”
他颤抖着手,伸了出来。李欣然笑了笑,伸手将他的手摁了下去,男子晃了晃,整个人脸上的神色变得不可置信,乃至绝望,从刚才就一直坚持着没有倒下去的身躯,现在看着摇摇晃晃的,马上要倒了一般。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一瞬间爆炸,嗡嗡声包围了人群中的二人。“你就别拿着了,我让人跟着你,送回去,我是要奖励你,又不是要害了你。”
李欣然仿佛没有听到那些人说话一般,笑意盈盈的说道,随后转头跟侍卫说,“将东西拿过来,给这位小哥验验真伪。”
将士托着布包上前一步,男子看着托着布包的将士,眼中的光亮再次燃起,他稳住身形,走上前,一把掀开布包,金灿灿的金锭子在夕阳下折射的阳光,仿佛要闪瞎了他的双眼,他颤抖的手拿起金锭子,放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深深地牙印子嵌在了金锭子上。他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在人群面前,嚎啕大哭,李欣然不明所以,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在痛哭流涕,这个时候,一个侍卫挤了进来,低声跟李欣然说了什么,李欣然的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眼神却马上锋利了起来。但她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示意群众安静,不许打扰此人,等着他自己平复心情。男子哭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慢慢停息了下去,他抬起头,眼睛已经哭成了兔子,李欣然抿了抿嘴,才压下去即将露出来的笑容:“好点了吗?”
她关切的问道。男子点点头,哑着嗓音说道:“失态了,多谢大人谅解。”
李欣然轻笑了一声:“嗨,人生在世,谁没点坎,过去就是了,你现在应该是脱力了,是休息休息,还是我让人陪着你把这些送回去?”
“都不必,”男子沉声道,眼神越过李欣然,看向了她的身后,“姚公子要去何处啊?”
李欣然毫不意外的转过身,看着那群被将士围住的纨绔。那位姚公子脸色且青且白,强撑着腰杆:“作甚!”
他又看向李欣然,“李将军!我爹可是通判,其他公子家中也不可小觑,您这拦着我们,是何居心啊!”
李欣然微微挑了挑眉,然后拿手扇了扇,吐出了两个字:“真臭。”
那姚公子脸立马涨红了:“李欣然!”
李欣然却丝毫不搭理他的跳脚,只是转头看向男子:“你要做什么,去吧。”
男子诧异的看了一眼李欣然,从她的表现中可以看出,她早就知道他可能要做什么才会提前将那些纨绔子拦住。男子感激的看了一眼李欣然,随后沉下了脸色,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姚公子看着杀气腾腾的男子,吓得腿都软了,他们是纨绔,又不是傻子,他们最会审时度势,每日欺负的,都是他们心里非常确信欺负的了的,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李欣然,也是真的没想到,那人竟然真的将柱子搬过去了。看着越来越逼近的男子,姚公子颤声质问道:“你你你,你到底想作甚!”
男子站到姚公子面前,一米八的黑壮汉压迫力直直便冲着姚公子去了,只见他抬起手。姚公子吓得大喊一声,抬手去挡,却不料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差异的抬起头,发现那男子从身边的侍卫手上拿过了一袋金子,递到了姚公子的面前,瓮声瓮气的说道:“你说我爹欠你一万两,可我问清楚了,只有三千两,金银的兑换比例是一比五,多的给你,就当帮他还了一部分利息和一部分债,再有欠款你找他要去,别再打我妹妹的注意!”
姚公子有些发愣,这么多年了,他还头一次见到这么憨傻的人,明明有人撑腰却不打自己,反而还要给自己钱。姚公子乐了,小折扇一打,精神抖擞起来了,腰杆也直起来了,他张口就是:“那可不成,说了十分利就是十分利,少一点也不行。还我找他要去,孝道懂不懂?你爹欠的就是你欠的!”
说完斜楞眼看了一眼男子面前装着金子的布袋,轻哼了一声:“也别说我欺负你,就市价来,你这还了我五千了,再把那袋给我,我就把你帐抹了,你妹妹小蝶我也不纳了,怎么样?”
男子沉默了一瞬,嗫嚅着开口道:“能不能,我自己留一锭,我娘病了,还得买药。”
姚公子嗤笑了一声,手上折扇摇了三晃:“你娘病了管我屁事,我的钱你也敢讨价还价。不过……”他上下大量了一下,嘿嘿笑道,“你要是把你妹妹嫁给我,我就让你拿一锭去救人,怎么样?”
男子手在身旁握紧了,周围的围观群众也是义愤填膺,还有的人大胆开口:“大人,您应该是很高的大官,您能不能救救他啊。”
“是啊,您一句话,姚公子绝对不敢再强纳小蝶了。”
“您就张张口吧。”
“……”开口劝的人不少,见李欣然无动于衷,有的人开始偷偷抱怨:“还说是什么官呢,见到不平事都不帮忙。”
“还说要招纳天下英才,这么官官相护,怕不是想把我们中间有能力的人都带走杀了。”
“什么招纳英才,不过是胡说八道罢了,这签的狗屁选拔,还不如举孝廉!”
“住口!”
李欣然眼风一利,呵斥住众人,“妄议圣上,死罪一条!”
人群寂静了,但眼中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不忿。姚公子嗤笑了一声,扬声道:“各位不要激动,李将军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可惜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说她代表着圣上,就是圣上站在这里,也得承认这个理,是不是啊!”
其他纨绔纷纷应和:“是啊是啊。”
姚公子看了一眼不敢说话的百姓,高冷的“呵”了一声,斜眼看着李欣然:“李将军说,我这话说的对不对?”
李欣然脸色没有一点变化,看着他,颔首道:“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姚公子仰头大笑了起来,松开了抓着小厮的手,扬声道:“去,把‘小爷的钱’拿回来!”
:“小爷的钱”这四个字,还被他咬字格外清晰,带着重音。男子一脸屈辱的看着姚公子的小厮走到侍卫面前,将那两包金子全部捧走,而侍卫也如同两个雕像一般,一动也不动,他的眼眶又红了。姚公子看着被小厮捧来的两大包金子,乐的见牙不见眼,周围纨绔也纷纷向他祝贺。“恭喜姚兄,一点力没出,白得两千两金子。”
“姚兄可得请客啊。”
“请请请,今晚百花楼,咱们不醉不归!”
姚公子大声宣布,抱着两大包金子志得意满便准备离开,周围的百姓见事情已经落下帷幕,也渐渐的散开了。但就在姚公子转身的时候,就听到后面李欣然的声音响起:“站住!”
众人回头看向李欣然,只见她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模样,语气里却带着浓浓的蔑视:“我让你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