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在这一天堪称沸腾,太多的昆仑弟子,围聚在朝圣堂四周,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只为一观太初中叶第一尊帝使,白!
朝圣堂内,香火渺渺,四方都有白玉神桌,上面供奉着为昆仑派,为罪洲人族,立下汗马功劳,身死在罪洲冻土下的人杰。
此时此刻,一袭血色战袍的荒,正立身在一处灵牌之下。
“昆仑弟子,昆云!”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带了荒很大的震撼!
昆云,为了昆仑的安宁,牺牲了太多人的性命,也牺牲了他的一生,最后,这个曾经作为昆仑屠首幕后推手,将荒逼迫的离开昆仑派的最大阴谋者,也终究是抵抗不了岁月的侵蚀,离去了!
昆云死后,他的灵牌,没有供奉在昆仑殿堂,也是无道大殿,那里,是昆仑历代道尊与长老神龛的安放位置,代表了最高的荣耀。
但是昆云死后,却要求将他的骨灰撒在昆仑山,灵牌也放置在朝圣堂。
可以说,昆云是第一个主动要求死后将灵牌放置在朝圣堂的长老,以前从来没有过!
现在的荒,能走到这一步,可以说和昆云有脱不开的关系。
若不是昆云的屠首计划,可能他现在还在昆仑遭受众多昆仑弟子的嘲讽与欺辱。
荒曾经对昆云恨之入骨,狠他对昆老做的一切,狠他对昆仑派做的一切。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昆云的灵牌,荒却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苍凉感。
故人,那怕是敌人,随着岁月的流逝,都是会死的。
昆云的离去,突然让荒感到了漫无边际的孤独,那些孤独,宛若一汪狂暴的汪·洋,将他全身都包裹,他的血,很冷,他不愿意去思考,只能任由这份孤独来蚕食他。
荒明白了,是人,都会死,不管是亲朋好友,还是敌人!
大帝的一生,注定是孤独的!
他们拥有数百万年的寿元,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去,到了最后,诸天皆寂,他们就连一个熟识的敌人都没有。
所有的一切,在流逝的岁月面前,都显得那么毫无反抗之力。
“吱呀!”
朝圣堂的殿门,被人缓缓推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纷纷扬扬的洒落在略显阴暗的朝圣堂。
一袭雄健的身躯,金色长袍,金色发丝,来人连睫毛都是金色的,宛若一轮金灿灿的小太阳。
“吱呀!”
那是郭七,他转身,将身后的殿门重新关上,跨着大步,来到了荒面前站定,随即他拿起三炷香,点燃,将香火插在了灵牌群前的白玉供龛中!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郭七对着昆仑诸位先贤的灵牌弯腰,拜了三拜,随即转身,看着身旁近在咫尺的荒。
“你不应该这么做!”荒一双漆黑色的瞳孔,宛若两方深沉的宇宙,泛着阴寒之色,就这么望着郭七。
“我也是为了昆仑的强盛,我要让昆仑成为九州第一大派,我要走上我爷爷与我爹都没达到的高度!”郭七的眸子中,有着丝丝缕缕让人心悸的血丝,让荒心中腾起一股寒意。
“祝你成功!!”
最后,两人的见面,就这样用四句话完结!
一步跨出,荒修长的身躯一阵如水般的波动,消失在了朝圣堂内!
阴暗的殿堂内,只有郭七一人,望着昆仑众位祖先的灵牌,在痴痴发呆。
“师弟,你不懂,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良久,宽敞的殿堂内,才响起郭七无奈的叹息声!
昆仑派,无道大殿之后,一方古老的院子外面,一块巨石之上,荒盘膝坐在上面,望着远方横陈无尽的巍峨山脉。
“昆蓝师兄,你到底去了哪里?”苦涩的感慨声中,荒从体内世界拿出一瓶烈酒,仰天便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味,自腹中升腾而起,宛若火烧一般,呛得荒一双狭长的眸子中嗜满了泪花。
从当初魔洲天帝冢一别,荒与昆蓝,已经有三十余载未见面了!
墨裳死去了,靳儿也死了,昆老去往了边荒,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荒真正剩下的亲人,只有一个昆蓝了!
在荒拜入昆仑的三年时间内,他曾被昆仑派的众弟子欺辱了也不知道多少回,每次出来替荒解围,暴打那群昆仑弟子的,无一例外,皆是昆蓝。
每次荒受伤了以后,昆蓝都会带荒来这里,然后亲自去药园采摘药灵,让他吞食。
这块巨石之上,荒与昆蓝,曾经有多太多次一次畅聊,饮酒,然后望着远方巍峨的山脉。
只是天帝冢那一别,竟然三十多年都过去了!
往日的一切,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荒的心中,此刻,竟然突兀的涌出一股浓浓的思念。
他想念阿靳,想念老头子,想念墨裳,想念昆蓝,也想念雀儿。
他怀念从前的一切,他觉得那些才是他的人生!
最后,他起身,想个凡人一般,跨着大步,就这么顺着白玉台阶,一阶一阶的走。
身周,苍劲的巨木,低矮的荆棘群,还有遍布细微裂痕的白玉台阶,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昨日。
这些景,这些物,没有变化,但是人,却都走了,只剩下荒一个人,孤零零的生存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狱。
浓浓的思念,缠绕了荒的身体,他迫切的想要见那些故人一面!
阿靳,被白发荒带走了,混沌石棺也被他拿走了,荒见不到阿靳,他只能跨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四合院外。
四合院外,荒曾经与姬无力,黑皇,躺过的三张藤椅依旧放在巨木的树荫之下,藤椅旁边,还有白玉石桌,上面有着孤零零的几个酒瓶。
“吱呀!”
推开四合院腐朽的木门,荒跨着步伐,走进了四合院。
四合院原先的荒草,已经长的比荒都高了,在和姬无力,黑皇入住的一段时间,他们曾将荒草都拔了,还将四合院翻修了一次。
四合院中,那张有些年代的木桌上,荒拉出板凳,吹去上面的灰尘,坐在了那里。
恍惚间,昆老坐在门槛上,正笑眯眯的眺望天边的斜阳,喝着热茶,抽着老旱烟。
而靳儿,正在厨房里忙碌,在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而荒呢,则上蹿下跳,一刻也不得安生,在四合院中疯玩。
“靳儿,老头子,我好想你们!!”口中发出哽咽的声音,不知何时,荒惊觉自己竟然早已泪流满面。
他起身,走进厨房,伸出左手,抚摸着那些锅碗瓢盆,这些东西上面,都曾有靳儿留下的痕迹。
他走过昆老的房屋,阿靳的房屋,还有自己的房屋,他害怕了,他发现那怕是屋子里的一张凳子,一把椅子,都会勾起自己往日的回忆。
这些回忆,伴随着靳儿与老头子的离去,带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哀伤与苍凉。
“轰隆!”
最后,荒离开了这里!
临走前,他将得自路老魔山洞中的那枚半成的混沌阵纹,布置在了四合院外。
这里,是他心头最柔软的一处存在,他要永远的保留下来!
最后,荒来到了太阴河畔!
望着波涛滚滚的太阴河,感受着神料炸为齑粉后的那股森寒的气息,荒脑中不仅回忆起了一张脸。
那是昆枫!
靳儿的死,可以说是昆枫一手造成!
绝情蛊折磨靳儿的痛苦,荒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
他找了昆枫整整三十多年,却还是找不到,这个人,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
绝情蛊是上古最阴狠的一种蛊,据传已经泯灭在了历史长廊中,荒想不明白,为何昆枫会施展绝情蛊?
而且,昆枫神秘消失以后,究竟去了哪里?
靳儿的死,绝情蛊,包括昆枫的去向,这一切的一切,荒都感觉像是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促成了这一切的发展。
“昆枫,我一定会找到你!”森寒的声音中,荒化为一道神虹,冲天而起,消失在了太阴河畔。
最后,罪洲的诀别一站,荒来到了罪城!
罪城,罪洲最大的城池;里面不仅生活着众多凡人,更是修真者最重要的落脚之处!
里面有丹药店,功法店,神兵坊,还会定期举行拍卖会,曾出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宝物!!
望着匍匐在苍茫大陆上的史前巨兽,荒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跨着大步,走进了这座古城。
他走遍了整个罪城,依稀间像是看到了昆蓝如沐春风的笑容。
入夜,荒来到了灯火通明的丽春院!
“老鸨子,三楼朝天阙,爷我包了!”扔出一块上好的凝脂白玉,在青衣小厮掐媚般的笑容下,荒向着三楼朝天阙走去!
最后,他提了一壶烧刀子酒,端着酒杯,就上了楼顶!
夜幕中,一轮宛若圆玉盘的明月高挂天穹之上,洒落千万缕银灿灿的光辉,像是水流一般。
荒不能忘记,就在这里,他结识了开阳,更是在昆蓝变做的姬如烟,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与开阳成为过命的好友,最后他才去了朱雀家族,借着天帝冢的基石,一飞冲天。
这里,留下了荒很多美好的回忆!
开阳,昆蓝,荒,他们三人,曾在这里喝着烈酒,对月吟诗,好不快活。
但是时光荏苒,三十年过后,当初的三人同行,如今只剩下荒一个人。
“咕嘟,咕嘟!”
头颅仰天,荒猛然举起白玉酒壶,便往口中猛灌了几大口烈酒。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好湿,他·妈·的,湿透了!”望着明月,喝着烈酒,吟着小诗,荒哈哈大笑,爽朗的声音冲霄而起,飘散在银灿灿的月光中,里面,却分明蕴含了无穷无尽的哀思与惆怅。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