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边垂柳的枝条摇曳,点点灯火已破开了夜的沉寂。
运河里,月的辉光洒落,让那晕开的水面涟漪上,也沾染了几许波光。
只是那先前微微的波光,这时候浪头却大了少许。
可是楼船上的几个公子哥儿,此刻正在兴头上,又哪里能发现得了。
那三个才出船舱的公子,家世也都和荀易萧相仿,无不是高门大族里的嫡子,庶子。
刚才周子奕的那番话,自然也都听到了几人的耳朵里。
“什么忠顺王府求着他周子奕前来神京和郡公主完婚!”
“什么郡公主非他周子奕不嫁,此生只愿许他一人,不然还要寻死觅活!”
“什么荀易萧不知好歹,罔顾郡公主的性命,这是分明不把忠顺王看在眼里!”
“……”
如此种种这些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钢刺,扎在几人的心头。
纵使那船舱中的宁公子不曾吩咐了,他们几人也一定要给周子奕一些颜色瞧瞧。
今天不分说个子丑寅卯来,他们几个的脸面又要往那里搁?
“周子奕啊周子奕,你也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以为用几句夸大的话,就想让我们束手吗?”
“今夜在这里,你是退也要退,不退也要退了!”
那才出船舱的三个公子之中,有一人是陇西李氏的嫡子,叫做李冲。
因为陇西地处偏西,天气稍稍苦寒了些。
再往西就是河西走廊,过了玉门关,就是传统的西域地界。
近些年以来,大乾朝因为新老皇帝交替,难免在内政上会有些疏懒了。
西域之地的亦力把里,瓦刺……等国,更是蠢蠢欲动。
不仅如此,东北的女真,李氏朝鲜,以及南边的安南等地,也经常的寻些由头生事。
李家经略陇西多年,素来以武立家,家族里有许多子弟,都在抵御西域诸国的军中。
这个李冲,也是少年习武的,很以自己的拳脚自傲。
这会子听了周子奕的话,又见他那一脸不屑的面容,哪里还能忍得住。
再说了,一个家中遭了流放的商人之子,他还真的不放在眼里。
“呵呵!”
李冲一声冷笑,奋起他那雄建的身姿,竖起方宽的脸来,旋即一个翻身,就站到了楼船围栏上头。
许是因为两船相距的并不远,李冲动作不停,双脚用力一蹬,使得红木制成的坚硬围栏都不由得晃了几晃。
再见他时,人已经在半空了。
原来,这李冲也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砰!
他重重的砸在周子奕所在的船头,站在了周子奕面前。
“小子,今天本公子心里痛快,再给你一个机会!”
“你或是现在就掉头返回金陵,或是手书一封,自言退婚,不然,说不得就要吃上我的几个老拳了!”
“我也不瞒你说,就你这小身板儿,可吃不住我一拳头!“
他说着话,脸上带着狠辣的笑,就好像觉得周子奕已经是他盘中的菜,任他拿捏一般了。
现在不过是菜前的调戏,才会让正餐更有趣一些。
君不见,花猫儿捉到老鼠之后,都要戏耍一番吗?
“李兄,何必与他废话,小小商人之子,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你先锤他一通,再捉了他,还怕没有手书?“
“是极,李兄啊,你不是昨儿晚上才去的莳花馆,今天就成了软脚虾吧?“
“竟连一个想吃些软饭的,都不敢出手?“
“李兄……“
此刻楼船之上,仍在围栏边站着的荀易萧几个公子,见着李冲跳荡了过去,又不时的出言讥讽,拱火。
甚至是把周子奕说成是个想吃软饭的。
也是了,现在的周家,除去旁支之外,也只剩下周子奕一人。
更是不远千里从金陵前去神京,更是要攀附上王爷府里的郡公主。
这情景,怎么看都有些吃软饭的嫌疑。
“呵呵,有趣了!“
“不知道这个周子奕,会不会被李冲的三两句话唬住?“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那姐姐,也真是所托非人了!“
“就是不知道,父亲为何一定要这么个人,娶了姐姐!“
楼船之中,那个一身富贵打扮的宁公子,此时也掀开了帘子。
站在船舱之中,远远的望着。
暗自窥探的同时,心里也一直琢磨着,就想看看周子奕会如何做。
和他一样的,还有林黛玉。
他也俏立在船舱帷幔之后,一双眼睛凝视着船头甲板。
在她心里,已经判定周子奕是个粗人,是个登徒子。
此刻听到见到,有人要来教训这么个浮浪之人。
林黛玉忍不住的,也想看看结果。
只是她心中丝悬,莫明的就些担忧,却也不知道是为何了。
“这位公子,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
“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我们不如坐下来喝上两杯,再把事情分说个明白,岂不快哉?”
“这艘船里,可是坐了荣国府里的贵人!”
“如果公子执意要战,怕不是会惊扰了贵人安睡!”
见着那李冲身手不凡,非要对付周子奕。
这一路上,多受了周子奕照拂的贾雨村说话了。
甚至是搬出了国公府的名头。
想来,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都要仔细的考量一番吧。
而且贾雨村觉得,即使周子奕身手了得,能够对付几个水鬼。
也不一定是眼前之人的敌手。
哪料他话才说罢,就听到周子奕一声放肆的大笑。
“哈,夫子,多谢你的相助了!”
“我周子奕感激不尽!”
“只是这么个银样蜡枪头,也想一拳头便让本公子跪服,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子,你也真是个软脚虾了,要战便战,又哪里来的废话?”
说着话,周子奕一摆衣襟,背了一只手在身后。
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下,周子奕还真是不惧,他有霸王之力傍身,又有初级武技天赋,寻常的武夫,根本不是他的敌手。
况且这一路以来,周子奕在解决水鬼路霸之时,也咂摸出来初级武技天赋是什么用途了。
正所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周子奕来自二十一世纪,打小里就看过不知道多少的武侠片。
像是什么南拳北腿,各路散手,甚至是那截拳道,咏春。
虽然周子奕还有些不明就里,可是见得多了,也懂了些花架子。
真正的技巧,不过是如何发力,如何出拳出脚而已。
有霸王之力的周子奕,又有初级武技的天赋,现下的这些花架子,可都不是花架子了。
而是成了真正的杀招。
他现在用的,可不正是咏春?
“呵,真是不知死活!“
李冲刚才听了贾雨村的话,心里陡然间还有些顾忌。
因为荣国府乃是国公之家,是四王八公之一,在神京之中也排得上号的。
他还真的不好唐突了。
不说荣国府本家,就是荣国府的姻亲,金陵王家出身的王子腾。
现下就是京营节度使,手握着大乾朝的三大营。
三大营,自大乾朝立国以来,都可以算得上是皇帝的亲兵。
在战时,随着皇帝一起出征,拱卫在皇帝身边。
非战之时,则是和御林军,守城军一起,拱卫神京的安全。
王子腾,那也是躲一躲脚,就要震三震的人物。
可是李冲毕竟少年心性,又是自小习武,哪能受得了周子奕的话?
又见着周子奕背了一只手,那意思,好像是只用另一只手,就可以解决了自己。
一瞬间,李冲就怒了。
“好啊,小小竖子,也真是……“
他话还未说完,就动了。
李冲,祖上可以追溯到唐朝时候的猛将李绩。
所用的招式,也都是经过战阵洗礼的杀招。
他此刻念怒一出手,就直捣了周子奕的面门。
如果被这一拳头砸中,周子奕的一幅俊颜,估计也没法看了。
嘶!
贾雨村倒吸了一口冷气。
宁公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荀易萧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黛玉丝悬的心,突然间就紧了一紧。
都觉得,周子奕惨了,这下肯定要跪地求饶了。
砰!
就在眨眼之间,一声拳肉交击的声音,就传遍了两船,河岸,传到了所有正在观战的人的眼里。
这些人,除了两艘船上的人外,还有停在码头上的其他船只上的人。
其中一有艘船,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公子,正自顾自的喝酒。
他不时的朝着冲突的船上看上两眼。
这时候,随着两人交上了手,他也不由得停下杯箸,很有兴味的观瞧着。
除了他之外,还有小镇酒楼包房里的独夫。
他也站在包房的露台,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子奕和李冲交手。
只是在他身后,摆了满桌酒肉的桌面上,欧阳睿已经委顿在地。
嘴里正不时的流着黑血出来。
“帮主,我……我一直尽力的为帮中谋划,可……可你为何要……要赐我毒酒!“
欧阳睿腹中剧痛,额头上也满是豆粒般的汗珠。
眼见着就只有出得气,没有入得气了。
“呵!“
独夫头也不回,只是一声轻叹,说道:“欧阳睿啊,你私通南安郡王,更是妄图自立,以为我不知道吗?“
“帮主的几个堂主之中,有那得受了你好处的,今夜也会和一起死了!“
“不知道是否如你所愿呢?“
“欧阳睿,周家老爷子是否有什么秘密,你很想知道吧?“
“那就过去,亲自问他好了!“
“……“
“哈哈哈哈!“
欧阳睿惨笑,一脸的悲愤。
“好啊,看来今夜,不管是谁动手要置周子奕于死地,我都是必死得了!“
“帮主啊……“
他还要说些什么,可是终于承受不了毒酒攻心,立刻便七窍里流出血来,一命呜呼。
独夫一叹,摆了摆手,自有人走了进来,把欧阳睿拖了出去。
运河码头,河面之上。
只一拳,只一招,周子奕和李冲也分出了胜负。
不过,他们都没有注意,在运河的稍远处,一盏盏的灯火,瞬间就亮了起来。
那灯火来自一艘艘的船上,有十数艘之多。
“今晚,注定不平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