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呆子，今儿可又被你搞砸了！”
周子奕才喝了山参茶，觉得热血上涌不能自持，才刚刚出门之际，药材铺子里，那断了根的王仁就从里屋内走了出来。
相比以前，王仁虽说算不上玉树临风，可也是妥妥的纨绔贵公子，可现下一瞧，他不仅清减了许多，更是多了一份阴柔。
他那唇上的胡须，明显是粘上去的，说话的声音，也略微的尖细，和宫里的太监，也是相差无几了。
而且看他那神情，也是一脸的阴鸷。
“王兄，你这话又从何处说起，我已经依着你的计策做了，可奈何，那周子奕才喝了山参茶，连屁股都没坐热，这就走了，这又要怪到我的头上？”
“再说了，你……你如今这个样子，还要那凝酥小娘子，好似也……”
见着王仁的脸上，就快要滴出了水来，薛蟠终是没有把话说透，叹了口气才又道：“那江湖里的流言，原也是做不得数的，王兄啊，我们与那周子奕算起来，可是无冤无仇！“
“我薛蟠虽然霸道，可也从来未曾做过这等腌臜事情！”
呸！！！
薛蟠才说完，王仁就阴笑一声，同时也啐了一口，差点就喷出一口老痰来，喷到了薛蟠的脸上，恼道：“说你是薛呆子，你还不信了！“
“你的腌臜事情，难道还做得少了？”
“我明明早已经给了你蒙汗药，为何刚才端出来的，只是山参茶？“
“薛呆子，说什么江湖流言不足取信，这传言，可是从北静王府里传出来的，难道这也作得了假？“
“我看呐，你也只是空有薛霸王之名，实也是个……是个，没卵子的！“
“哈哈！“听了王仁这话，薛蟠忍住了没笑，心想着：”王兄啊，没卵子这个话，从你口里说出来，也真是恰当不过了！“
“真要说没卵子，你才是没卵子！”
不过他虽然这般想，又看王仁好似真的恼了，一张脸已成大瀑布，便又好言道：“王兄，你又是何苦来哉，他周子奕既然已经赎回了老宅，难道还怕以后没机会收拾他么？“
“待到那忠顺王府里退了婚，他周子奕失了依仗，又能至那里嚣张，还不是你我兄弟说了算？”
“那蒙汗药啊，咳咳咳，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昨儿在丽春院配对耍哈子，却是用在了小娘子的身上！“
“王兄啊，你不知道……那滋味……“
砰！
薛蟠还自顾自的说个不停，可是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那王仁的脸都要绿了，抄起周子奕刚才喝过的茶盏就摔到了地上。
“薛呆子，你……呼……”
“竖子，不足与谋！”
王仁胸膛起伏，看来是被气得不轻，长长的吸气吐气，过了半晌，才又说道：“好好好，你个薛大傻子，这事且不与你分说，咦……”
他突然轻“咦”一声，好似猛然间想到什么事情，这便又讲道：“薛蟠，那张友士医术如何，果真有人比他还要强上几分？”
薛蟠一听他这话，又喝了口山参茶，觉着终于舒坦了不少，笑道：“张友士是京中名医，比他更好的，我却是从没听说过，王兄啊，那周子奕夸下海口来，这不，机会不就来了么？“
王仁：“呵呵呵呵……”
街道上。
周子奕才出了药材铺子没多远，凝酥小婢子就亦步亦趋的跟了来，问道：“公子啊，那薛蟠忒也无耻，你以后啊，还是少跟他来往的好！”
“公子啊，我们不是要赚银子么，难道这就要回家，你你你……”
凝酥小婢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啊，跟在一旁长吁短叹，又自顾自的道：“公子啊，你这个样子，可就真是……好吧，还是年叔说的对，软饭啊，它至少很是软乎！”
凝酥一拧小鼻子，也觉着自己有些过分了，可是抬头一瞧，就又道：
“公子啊，你怎么……流鼻血了！”
“公子……“
凝酥说个不停，满脸的关切，可她又哪里知道周子奕当下的情况。
她虽然也是受过教导的，甚至也看过春宫，可到底只知道理论，不知道实践。
而薛蟠这厮还真不是个奸商，那山参茶的功效，真真是绝顶好用。
“凝酥，银子自然是要赚的，不出明日，贾府里的珍大爷就会亲自登门送银子了！”
“你呀，以后再说什么软饭的话，看本公子怎么治你！“
周子奕虽说异常的难受，可也掏出手绢来擦了擦鼻血，稍有侵略性的瞅了凝酥几眼，便又立时别过头去，直把她骇的连边后退。
“公子啊，你为何这般……啊……”
“啊……这……“
凝酥突然“呢喃”了一声，好似才想起来自家公子刚才喝了山参茶，一想之下，她突然间就明白了。
好似以前的教导，瞬间就落到了实处。
“呸，薛蟠，也真是无耻！“
她在这时，也好似已经知道了自家公子，为何是这等的模样，方含羞带怯的向前走了两步，说道：
“公子啊，不如我们这就家去，婢子……婢子早已把自己当做了你的人！”
“如果公子不嫌弃……婢子我！“
凝酥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伸出葱白也似的小手来，想要牵着自家公子的衣襟，却突然就遭了周子奕的一个白眼。
“造孽啊，薛大傻子，老子信了你的邪！”
“你到底是亏成了什么样，才能这般的云淡风轻？“
”薛大傻子，老子与你绝不干休！“
说罢，周子奕摆了摆手，自然是不能让凝酥近身了，这当街之下，可不能出了糗，没得惹人笑话。
可事情往往都是天不遂人愿，就在此时，从街道不远处的书馆，酒楼，不知道为何，同时都走来一群学子模样的人。
他们一见到周子奕，就围了上来，那其中有一人高冠博带，看上去就很不凡，讲道：“你就是周子奕吧，博士和助教都说你半岁能言，三岁能诗，五岁就能通读儒家经典，不知是也不是？“
他才说完，就有同行的学子起哄道：“是啊，博士和助教可都是这般说的，还说绝无虚言！“
“呵呵，真是天下之大，天才辈出啊，这天才，也太容易了些吧！“
“你又知道些什么了，每每圣上要开恩科，总有才子从天下间各处里跳了出来，这就有些不言而喻了吧？“
“哦，照你这般说的话，这个子奕公子，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
这些国子监的学子，你一言我一语，好似都像携着愤怒而来。
可不是么，他们虽然都出自各大望族，朝中的官员之家，对于学业来说，也算是兢兢业业，不敢懈怠的。
毕竟大乾朝的取士，主要还是通过科举。
对于国子监里的博士和助教的话，也是不敢怀疑的，可是坏就坏在，一个先前名不见经传的人，突然在皇帝要开恩科的时候跳了出来。
还隐隐的是个天才的模样，好似要横压众位学子一头，这就让一众学子有些吃味了，有些愤怒了。
就好似他们寒窗苦读十载，依旧默默无闻，可周子奕却突然间横空出世，立刻就拥有了天才的名头。
这，怎么可以？
这，绝对不行！
“呵呵，诸位学子们，他周子奕又哪里是什么天才了，不过是个吃软饭的而已！”
“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可是和忠顺王府里的庶女宁若微有着婚约，忠顺王府啊，居然也是一个流放之家的弃子，可以高攀的？”
“呵呵，什么天才，我看呐，不过是依仗着忠顺王府的名号，想要博个名声罢了！“
”自古以来，这种宵小之人，就是跳梁小丑，又哪里值得什么天才了！“
又不知何时，从那街道的四处，围拢过来一群青皮模样的人。
他们乍一出现，就对周子奕冷嘲热讽。
这群人，也并不是别人，而是狂沙帮的人。
他们已经得了宁立衡的命令，是要时刻关注着周子奕的动向的，这会子见到有学子上来发难，可不是要横插一脚？
那些学子们，见到有青皮围了过来，开始时都有些鄙薄，可一听他们的话，却是奚落，就立刻成了一团了。
“哦，原来还有这事儿？“
“好啊，所谓的天才，也不过如此！“
“原来却是个吃软饭的！“
“……“
学子们又开始不愤，瞬间就好似明白了点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周子奕和忠顺王府里的庶女宁若微有着婚约，忠顺王高风亮节，并没有因为权势而退了婚，可周子奕为了博一个好名声，故意的放出风声来，说自己是个天才。
这是在为自己加重砝码，才好不让忠顺王府过于难堪，也更是想为自己博取一个好前程，这等无耻之人，怎么可以有天才的名头？
这不是让天下的学子们，也一起跟着蒙羞吗？
一想到这里，学子们立刻也就懂了，这个周子奕肯定是个草包，什么天才，什么三岁能诗，不过是虚言罢了。
那一开始站出来的高冠博带之人，叫做谢无量，说起来和金陵城里，周子奕曾经戏弄过的谢运，也算是本家。
他之所以站出来，却不只是因为周子奕的天才名头，而是谢无量的父亲，乃是大乾朝三法司之一都察院里的右都副御使。
周子奕的祖父在神京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捉获，而后迅速的死在五城兵马司的监狱之中，后来案件到了都察院，便是谢无量的父亲办理。
以至于后来周家，因罪迁累流放，谢无量的父亲，都有参与。
这个事儿，谢无量自然是知晓的。
所以他又怎么可能看着周子奕才刚到京城，甚至和那忠顺王府里的婚约还没落定之时，就要大出风头？
“呵呵，诸位同窗稍安，他周子奕是不是天才，我们一试便知！“
“周公子，你说你五岁时便能读通儒家经典，那我问你，何为耻？“
他这话一出，不管是学子还是青皮，就都笑了。
而且此时，一些不明所以的百姓，也围拢而来，都在朝着场中观望。
“谢兄高见，是啊，你周子奕既然五岁时便能通读儒家经典，那么何为耻啊？“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我辈自强，靠着妻家发迹，这也真是无耻之耻了！“
“是啊，周子奕，何为耻？“
“……“
一时间，人群纷纷，跟一群疯狗也似的，狂吠不止。
那围观的百姓，也纷纷小声的嘀咕。
”哟，学子们总是没错的，这人……“
”这人生得如此俊朗，却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真真是有辱体统！“
”可不吗，你看他脸色泛红，身边还跟着个俏婢子，没准啊，是从丽春院里刚出来呢！“
”……“
众人的话语纷至沓来，这就让周子奕稍稍有些摸不着头脑，简直是无妄之灾了。
他一霎时也有些理不清，又在何时何处，偏偏惹恼了这群学子们。
如果说那些青皮，周子奕还能大概猜出来出处，无非是自己先前得罪了世家子，这些人想要出此阴招罢了。
可是学子，这又是什么因由。
周子奕一边忍着喝了山参茶带来的热闷不爽，一边又听着学子们的七嘴八舌，终于也听出来一些门道。
可他此刻，因为小老弟崛起，脑子就稍稍有些当机，不过有一点他是十分清楚的，这些人正在羞辱自己。
”不知死活！“
周子奕一下子就变做了冷肃，冷笑道：“诸位学子，莫说本公子五岁时就能通读儒家经典，就是黄发小儿，也知道耻为何物？“
“你们当街发难，名为请教，可实在是无耻之极！“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你们却大放厥词，无故辱人清白，这就是寡廉鲜耻，君子耻之！“
”要说耻，你们才真真是无耻之尤！“
“……”
周子奕根本不想和这群学子们多说一句话，因为这些腐儒们，实在是狗屁不通，可是今天居然欺负到自己头上，那就对不住了。
他这话，就跟点着名骂人，也没两样了。
一边说，周子奕一边就要给那站出来的谢无量一点颜色瞧瞧。
无他，对付学子们，最好的就是两个方法，一个是在才华上碾压他们，另一个，就是在拳头上打服他们。
那谢无量既然敢出头，就要做好被揍成猪头的准备。
周子奕现在血脉偾张，正好想练练拳头，而且并不怕事情闹大。
可就在此刻，那不远处的成衣铺子里，却又传出来淡淡的琴声。
那琴声一起，如丝如缕的的乐声，像是流水轻拂，周子奕瞬间就觉得燥热的心，好似安静了少许。
更是有一人，从那成衣铺子里走了出来，淡淡说道：“子奕公子，说得好啊，君子食无求饱，这些人，可不正是吃饱了没处去么？”
“所谓学子，也不过就是一群穿了锦衣的禽兽而已！”
“子奕公子，我这里有一盏清茶，倒是可以静心，不妨过来喝上两杯，不知可否？”
“……”
也在此时，除了宁立衡的别院之中和那独夫的住处，都有小厮过来禀告，说了周子奕正在被人当街羞辱，并出言反击。
那北静王府，忠顺王府，甚至是太上皇和圣上那里，都有人过去禀告。
魇夜这厮，自然也听到了消息，他冷冷的一笑，说道：“去了成衣铺子么，这下倒是有好戏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