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才说到水月庵之事,就有小厮登门禀告,还说有要事?
这不免让周子奕和柳湘莲两人心头一凛。
他们并没待在客厅,而是撂了茶盏往那大门外走去,果真见着一个一身短打的汉子等在门房。
那人约摸二十许岁,身上有淡淡的鱼腥味,穿了兽皮制的鞋子,上面还有着些污泥,腰间别着三尺长的竹竿,前头镶了金属。
“王狗儿,你怎么来了!”
柳湘莲一见那人,已热情的打了招呼,看上去两人是相熟的,又说道:“是了,那水月庵离着你家本已不远,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王狗儿。
也就是刘姥姥的女婿,平日里以务农为生,是个头脑灵光的汉子,因着庄子就在河边,偶或也私下里打几尾鱼给自家一双儿女尝个鲜儿。
柳湘莲交游广阔,又不拘是什么身份,都能打成一片,因着某次在画舫之中酒后落了水,被这王狗儿所救,也便熟悉了。
“柳公子!”
王狗儿先前时候已去过秋月楼,听人说柳湘莲到了周宅里,这才又赶了来,一看来人不止柳湘莲一人,所以有些吱唔。
柳湘莲见他样子,已走上前去抓住王狗儿稍有些粗糙的手笑道:“狗儿,这位便是最近风头很盛的子奕公子,都不是外人,但凡有什么事情,你直说便是!”
王狗儿久居乡下,对神京里的事情并不太了解,自然不知道周子奕是谁,可他信得过柳湘莲,便立刻回道:“我昨儿在河上打鱼,恰巧遇到三娘,可……今儿三娘不知为何受了伤,又闯到家里,我就想着,这事儿,要赶忙着过来回禀一声!”
“三娘受了伤,可严重么?”
柳湘莲一听三娘有恙,瞬间紧了心神,那王狗儿回道:“倒是不妨事,只是一时半会的,却是不好走动,我那里又缺医少药,所以……”
一听王狗儿这话,又见着柳湘莲一脸关切的样子,周子奕说道:“柳兄,你可别忘记了,我可是神医!“
他一边自吹,一边已吩咐年叔备车。
在周子奕想来,不管三娘因为什么原因受伤,似乎都很可能与昨儿那批货有关,更是和水月庵脱不了干系。
柳湘莲见着周子奕已命年叔备车,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只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自去和那王狗儿叙话,了解详情。
没一刻。
年叔牵了马车来,周子奕又收罗了些家里备着的草药,三人登车,王狗儿常年务农,有把子力气,自告奋勇的前去赶车。
马车还未出巷子,周子奕就见着凝酥小婢子和英莲两人手里各自提了各色的灯笼,以及一应吃食,走了来。
同时耳朵里已经听到凝酥的抱怨声,说道:“这不是咱家马车么,不知公子又要去哪里,今儿可一直没见着公子,不知道他得了新娘子,是否已把我们忘了!“
“凝酥姐姐,公子……公子他和你一同长大,若说忘记别人我倒是信了,忘记你,那是万万不能的!“
这说话的,是英莲的声音。
两人话才落,马车已停了下来,原是凝酥小婢子关心自家公子,已喊停了马车,那王狗儿虽说机敏,又哪里见过这么两个神仙一般的女子,自然不好拦着。
“公子,你……你又要去哪里,可要婢子陪着么?“
她话才落,年叔刚才目送马车离开,并没走远,已赶了过来说道:“凝酥,公子自然有要事在身了,你可不要耽误了正事!“
凝酥已听说了,今儿自家公子和那宁若微的婚事,好似是成了,心里高兴之余,醋味正浓,那里听得进去年叔的话,委屈道:“不管是正事还是歪事,反正我要陪着公子,刚巧,我买了些点心,正要送给公子!“
害!
周子奕见凝酥这样,已知道今儿一定甩不脱她了,好似记忆里,打小便是这般,又因为不太好耽搁时间,便宠溺道:“还不快些上马车!”
刚巧了。
这马车还算宽松,坐五六个人,尚还能有空余。
凝酥一听周子奕这话,脸上欣喜,把什么花灯啊,成衣啊,胭脂水粉啊之类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塞给了年叔,愉快的就上了车。
那英莲见着凝酥上了马车,不知为何,稍稍犹豫了半瞬,也自上了车。
周子奕一瞧她们两人这样子,没得想笑,可又一想,三娘既然伤了,自要有人照料,两人是女子,当然方便一些,更何况,两人照料一人,方可以腾出些手来,也就没再多说。
马车快速前行。
没过多久就上了官道,直奔王狗儿住的庄子。
马车里。
凝酥已把糕点拆开了来,递给周子奕和柳湘莲二人,柳湘莲一直是个心大的,已经知道三娘不过是受伤,没有性命之忧,自不太担忧。
拿了糕点,才咬了一口便打趣道:“周兄,你也真是让人羡煞了,不仅得了宁若微这般京中第一美人,身边儿更有如两人这般的婢子,当真如神仙一般,我要是你啊,可是什么功名利碌都不要了,只有这些美人足矣!“
可说的呢,周子奕和柳湘连投缘,并非毫无来由,只两人这人生态度,就有极大的契合度。
“柳兄,这话我爱听!“
“你可能不知道,自离开金陵之时,我见着祖宅里的采莲娘子一个一个离自己而去,早已碎了心!“
“那时我就发下誓愿来,到了这神京之后,也要置办一个超大的宅子,把神京里美貌的女子都收罗到宅子里来!“
“我呢,每日里赏赏花,喝喝酒,闲时晒晒太阳,看看美人儿,也就成了!“
这话周子奕虽说是由着柳湘莲话头而来,实则,也是周子奕愿望之一,当然了,这会子听上去倒像是打趣。
可那柳湘莲一听周子奕这话,没得来了精神,怅惘了一会子,这才回道:“周兄,到那时,不如你就收我做个门客罢了!”
两人这般一番说,倒已惹得凝酥不快,说道:“公子,我觉着神京里的女子还是太少,不如,咱把金陵乃至天下间的女子都网罗了来,不知好是不好?”
凝酥这话自是怼周子奕了,故意这般说的,可英莲是个实诚人,听后想了想说道:“公子,凝酥姐姐,我在金陵倒是有两个旧识!”
噗!
周子奕听到英莲这么讲,没得一乐,差点要把嘴里正吃着的糕点喷得到处都是,笑道:“英莲,你这话,我竟不好辩驳!“
想了想,周子奕又说道:”英莲呐,你这个名儿不好,应怜,是应该可怜,还是应该怜惜呢?”
“不如本公子给你重新起一个,你觉得好不好?”
“那……那就有劳公子了!”
“你觉得香菱如何?“
“多谢公子!“
“英莲,你这就言谢?“
“可别被公子又圈了进去,如果不说出个一二三的典故来,这名字不要也罢!“
“唔!“
四人在马车上一通笑闹,似乎没把水月庵里的事情当一回事,可是,周子奕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只有见到三娘才能了解内情,自是急不得。
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王狗儿快马加鞭,马车已到了庄子上。
才下马车,周子奕突然便闻到一股子极浓的桂花香味,便问道:“狗儿,我见咱们庄子里并无多少桂花枝,缘何这般浓香?“
狗儿边带路边笑道:“这是大财主夏家,他们在不远种了许多的桂花树,每到九十月,可不就这么香么?“
“哦,原来是夏金桂?“
“不知道薛蟠这厮,遇着了这个母老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