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怎么还在水月庵,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我么?”
周子奕一瞧见林黛玉,心头不由得一个荡漾,更是一暖,便先差了刘把头去狗儿家里给凝酥等人报个平安。
那刘把头不知道林黛玉,还以为周子奕有事未完,匆忙而去。
此刻。
庵外树影摇曳,天空里圆月独照,几缕拂风吹得树枝微微晃动,不见惜春,只见林黛玉一人徘徊墙外。
那娑婆的树影共着晚风,以及才入夜时并没有归家的香们络绎穿行往来,倒显得她孤寂而落寞。
周子奕并没有立刻现身,只在远处定定的瞧着,心头五味斑斓。
自他穿入这个红楼世界开始,便知道和书中略有不同,那林黛玉岂止六七岁,早已到了可采摘之时,现在这么偶尔逢着她,周子奕顿时间记忆浮上心头。
若说那宁若微和自己有着婚约,不过是上一辈的人事延续到如今,照实了说,今天之外周子奕并没多少感觉,只对这个在河岸码头遇着的人,多了几分异样的情愫。
他曾把林黛玉当成是自己的人,或是说禁脔,不过只是一时笑谈,男儿家的霸道,实则可能并不做数。
可今晚,周子奕实在找不到原由,林黛玉为何迟迟未归。
要知道今晚可是中秋之夜,以贾府的煊赫气象,不知道有多热闹才对,林黛玉虽是外女,也断然不好如此晚归。
周子奕想了想,又忆起自己从洛神殿进入墟市前和林黛玉的对视,她那眼神,那神情,不禁更确信了几分,这是在等着自己。
人说有缘,何谓缘呢?
宿缘暂不提,就说男女之间萍水相逢,这便是缘么,不过多数是见色起意,又怎么比得了两人之间,互相有着彼此?
周子奕没来由的有些意动,就要走上前去,这才好让林黛玉安心,却见着雪雁小婢子从那水月庵里走了出来,和她一起的还有女尼智能。
“小姐,山上风大,若是不急着回城,我们何不到禅房里略做休息,你身子本就不好,可别着了风寒!”
雪雁走来时,眼里有着忧急,不知从何处取了披风来,披到林黛玉肩膀上。
“是啊林姑娘,我才听雪雁说那人是子奕公子,洛神殿背后禁地虽说凶险,可他吉人天佑,你倒是不必太过担忧!”
她走过来时,和那雪雁站在一起,手里捧着一盏小灯。
小灯光亮虽微弱,可比之月光又强了几分,那光亮照在林黛玉的一张脸上,可见忧愁,难色。
周子奕更是看见,她好似已哭过的,脸上有着泪痕。
最难消是美人泪,更那般是心头之人流泪,周子奕虽然不才,并不能以一人之力抵抗这滚滚世界,可见着她落泪,也顿觉伤神。
“我周子奕来此世界是做什么的呢,不就是不忍看见女儿家落泪么?”
周子奕心内一黯,就要前往,却听见林黛玉没来由的咳了几声,脸色通红,瞥了眼智能并没说话,倒是埋怨起雪雁来说道:“我哪里就这么弱了,当真便要死在这里么?”
她可能心里抱怨,觉着雪雁也是嘴快,不该把周子奕这事儿和智能说。
雪雁懵懂,不知道她意思,可也平常听得惯了林黛玉这般讥讽的话,反而笑道:“小姐,你倒是埋怨起我来了,我们就该和四小姐回府,不知道老祖宗多么担忧你!”
雪雁这话倒也不假,可听到林黛玉耳里却又是不同的意味。
自他入贾府时起,虽时时照料,衣食用度比之贾府里的小姐并没有不同,可玲珑如她,又怎么分辨不出来当真同或不同?
不然,又哪里有什么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了。
她这会子倒没再说雪雁,只略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似自语般说道:“都说明月寄相思,天涯共此时,不知那人可也曾见了今晚的明月!“
才说罢,林黛玉似已有些倦怠,便吩咐雪雁备车,就要回贾府,却此时一声笑声传来,说道:“林妹妹,不知你说的相思,可是我么,我才从明月里走来!“
人未至,话到了先到了,再而后两个锦衣公子便从那庵外转了过来,正是贾宝玉和秦钟两人。
在两人身后,还跟着仙妃样的一个美人,可不是王熙凤?
“是啊林姑娘,你何故又在这里伤春悲秋了,老祖宗见你半日未回,今儿府里团圆,岂能少了你?“
那王熙凤语笑嫣然,已走了过来拉着林黛玉的手,又说道:“可人疼的,难道又想起你家母亲了吗?“
她已看出来林黛玉似落过泪,便自怀里掏出帕子来想要替她擦拭,可林黛玉性子倔强,看上去柔弱,实则内里很有主意,自是不肯。
“林妹妹,你可还没回我的话,明月寄相思,说的可是我么?“
这个大傻子,真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这会子倒还在追问。
他或许不知道,明月虽能寄相思,又哪里抵得过朝夕相见呢,林黛玉若是果真心里念着他,也不会中秋夜里迟迟不归了。
“智能儿,我们又遇到了!“
如果贾宝玉此来是为了请林黛玉回府,那么秦钟倒是单单的为了智能,他也不管其他人,倒要上前去抓那智能小手。
惹得智能忙不迭闪身,只说了句:“二奶奶,宝二爷,师父还有差遣,我倒是少陪了!“她说了话,就往水月庵里走。
那秦钟见智能样子,也觉自己孟浪了,只朝着王熙凤,贾宝玉二人说道:“劳烦二奶奶,宝二爷和我家姐姐说一声,我要在庵里小住两天,给她祈福!“
他说罢,便追着智能而去。
说起来,秦钟也是常来水月庵的,他嘴里的姐姐,便是那秦可卿,是东府里的蓉二奶奶。
不知为何,已生了病有些日子,一直也未见好。
王熙凤自是允了,莞尔一笑,又白了贾宝玉一眼,这才笑道:“林姑娘,我早已备了车马,又单单的来请你,老祖宗可是说了,今儿没你,可是不开席!“
林黛玉已在水月庵里等了半日,虽心头忧急,可也觉着不是法子,又听到王熙凤这般说,自是不好再逗留,只点了点头,并未出声。
王熙凤瞧她样子,又是一笑,倒没什么埋怨,只牵了手往山下走。
贾宝玉小奶狗一般的跟在后头,尤自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笑道:“林妹妹,我已给你留了些桂花糕,桂花酒……都是你爱吃的,还有啊,珠大嫂子说了,等你回去时,咱们喝酒吟诗,就以这明月为题……”
他话还未落,便觉着山道前站在一个人影,月光里那人一身凛然,面含笑意,一身风流气象,令人心折。
自是周子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