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和庄老前辈聊了一些关于陆萍的事情，他听了以后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合不合适说。”
“前辈但说无妨。”
“我虚长一些年月，将死之人也见过不少，屈兄弟，比死更可怕的是等死啊。”
我一怔，若有所思。
庄老前辈接着说：“暴毙的人，一下子就死了，往往生不出怨馁，怕都来不及怕；再次就是知道自己要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死，虽然怕，心里总有些念想，活一分便是赚一分，万一有奇迹出现呢？这么想着的，抓紧做些遗愿，也不那么痛苦；唯独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的人最可怜，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掰着指头算离死又近了一些，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食之无味，睡不安寝，这才叫折磨呢，到了这一步，哪怕是本来就想死的人，本能的求生欲也得让他害怕到骨子里，恨不得直接死了痛快。”
“这么说，我倒不应该让陆萍知道她的死期。”
“对头。”
我沉默了，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让我对死亡这件事有了新的认知，更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以后的一些决定，用庄老前辈的话来讲，让人死的没有痛苦也是一种仁慈。
“你朋友的事情，藏区那边的巫蛊术和中原相差许多，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就在金陵，可以去问问看。”
庄老前辈临别前给了我一个地址，我仔细收好，打算如果大壮那边还有情况，可以去拜访一下这位前辈。
庄戚送我回去，路上我看他抓耳挠腮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莞尔，让他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唉，屈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和你有什么关系。”
“哎呀，不瞒你说，我师父平时脾气不太好，而且……呃，很看不起人，先前我好不容易找的一个大客户，他三言两语对不上就直接把人家轰出去了，骂人家是土鳖，今天居然亲自带你去看傀，所以我想啊，屈哥你是不是什么隐士高人的真传弟子？”
“算是吧，不过主要还是聊的投机。”
“哦，这样啊，那屈哥你也挺厉害的。”
“以后不要在人前人后的议论师长，对了，庄老前辈这样级别的傀师，想求一傀的人肯定络绎不绝，怎么还要你出去推销？”
“屈哥你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封山十几年了，傀儡都是我在做，但是买的材料贵，货又难卖，现在快要连饭都吃不起了。”
“是吗？”我想起来庄老前辈身上旺盛的生机，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封山？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再打听，想了想，把随身带着的钱都掏出来，厚厚一沓递给庄戚。
“屈哥你这是干嘛？买傀儡吗？六个也用不着这么多。”
“不是，今天见你师父有些仓促，没准备见面礼，这些钱你拿去代买些礼物，也算我孝敬老爷子的。”
庄戚是个老实人，听了连连摇头道：“那不成，这得有四五万了吧，要让师父知道了非得把我打死不可，要不你买六个镇墓傀，两万就行。”
“你这么执着那六个傀儡干嘛，我定六个陶俑只是做殉俑，用不着傀儡镇墓，这样，”我思考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一种傀，“指猴儿你会做不？这些钱就当定做一只，胎料尽管用好的，不计时间，什么时候做好了给我就成。”
听我这么说，他扭捏了半天才把钱收下，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两个月肯定给我做出一只顶好的指猴儿来，做不出来他把头拧下来给我当球踢。
“急什么，指猴儿是精细活，你好好做就行。”
说话间已经到了我住的公寓楼院门口，此时正停了几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还有来来往往的警察，唐铭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正皱着眉头远远的站在那儿。
我意识到出事了，匆匆告别了庄戚就向唐铭那边走去，他见我来了，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也向我走过来。
我还没问，他就先开口道：“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他【哔——】的，我的人在这蹲了一天，结果那毛贼已经死在房里了，房间门没关，给风吹开了，被一个路过的鸡撞见了。”
我心里为那倒霉的毛贼默哀了三秒，又问道：“书呢？被警察带走了？”
“放心，”唐铭压低了些声音，“那女的一叫，我知道出事，赶紧让人趁她跑去叫人报警的时候进那毛贼房间把东西都给偷摸带出来了，你房门锁着，我先让他们送我那去了。”
“那就好，没被发现吧？”
唐铭摇摇头：“那肯定没有，但是一会法医来了，我怕他们查出点什么来，到时候一个个排查查到我们身上，那就有点麻烦了。”
“没事，尸检检出来也是心脏病导致的猝死，只能算他自己倒霉。”
唐铭舒了一口气，我们就这么默默的站在院门口看热闹，一会法医来了，又一会尸体被抬走了，再一会一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被带走做笔录去了。
唐铭啧了一声：“死一个人弄这么大动静，你说他要是手脚干净，怎么会有这一遭。”
“世事难料呗，”我岔开话题，“老爷子身体好些了么？”
“好透了，现在吃嘛嘛香，就是上次说的事情，关于胡家的……”
我点点头：“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再去帮你们，不过话说在前面，我管这件事是因为滋阴症是禁术，不是为别的，所以我不要报酬，你们也不要到处宣扬，至于你们两家的恩怨，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负责对付那个用禁术下蛊的蛊师。”
“懂的懂的，反正也不急，慢慢来。”
等人都散去了，我跟着唐铭去他自己在近郊的小别墅里取回了我的那些宝贝书，一本一本的检查完，确定没有缺漏损坏之后才彻底的放下心来，这种等级的巫蛊秘典，弄丢弄坏一本都是要遭雷劈的。
“屈兄弟，你那地方刚死了人晦气，要不就在我这先住一段时间再说，这房子一年到头都没人来几次，绝对清净。”
我想了想，这次书籍失窃事件虽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是也给我敲响了警钟，那个小破出租屋确实很不方便，我以后要是养蛊，指不定弄出更大的麻烦来。
“你说的对，但是这里出行不方便，我改天在城里租一套吧。”
“哎，哎......行吧，搬家了记得和我说。”唐铭大概以为我在婉拒他，于是也不再提这事，我确认完书没问题后，就和他告别回去那个“刚死了人很晦气”的出租公寓，只是我没有想到，隔天我们就又见面了，而且还是在局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