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穿着明光甲,戴着武弁的随扈,分两边排开站立。
知县跪在地上,低着头谦恭道:“标下迎见小王爷。未及远迎,还请恕罪。”
他身后跪着的还有县丞、县尉、主簿、衙役等。
许久,轿子里的人才道:“快请起,何须如此大礼?”这声音如昆山玉碎,琵琶弦惊。
随扈的正五品典军走过去,掀开上等平金雪缎轿帘,道:“主子请。”
轿子里的人走了出来。
许知县他们跪在地上,低着头,只看见织了金的白色古香缎襕袍下摆,垂在乌皮翘头六合靴上,优雅地从轿子上跨出来,便有种说不出来的尊贵和压迫感。
“众位快请起。”金玉交错的声音,似出谷的淙淙泉水,再次在许知县他们头顶上奏响。
来人说话间虚扶了一把,许知县他们赶紧从地上一起起身。
众人抬头望去,来人少见的没有戴幞头,墨发束着七珠紫金冠,眉眼温润,又隐隐透着些许威严,紫色大氅,里面是圆领月白色织金香缎襕袍,腰束七环蹀躞带,真真凤质鸾章,动若惊鸿。
玉在山而草木润,玉韫石而山辉。
主簿站在人群后面,偷偷扯了一下身边县丞的青衫,低声暗道:“这是哪位贵人王爷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
县丞睨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不怕死你就可劲就嚷”的眼神。
那主簿吓得缩了下脖子,塌下肩来。
“外面冷,小王爷请屋里坐。”许知县恨不能挤出这辈子最灿烂的笑容,可惜那位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只顾着打量徐闻郡县衙的环境,根本就没瞧见他脸上那包子褶的尬笑。
“府里给你送的碳,可还够用?”小王爷迈步往前走,这声音传到他身后,清雅暖心,竟温如红茶过喉,让人听了通体舒泰。
他身后跟着四个梳着双环垂髻,捧着鎏金手炉等物件的婢女。
“够用,够用,足够用还有富余。多谢小王爷眷顾,每年都想着从王府里送银骨碳来,多稀罕的物件啊,标下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许知县跟在小王爷身后跨过门槛,心头突突跳,激动得说话都语无伦次。
“我要的石刻,刻得怎么样了?”小王爷走到花厅上首坐下,王府的一位婢女,接过他身上的紫色大氅,另外一个婢女把鎏金手炉放在他手中。八壹中文網
“回小王爷的话,都完工了。标下着人给您抬来过目可好?”许知县把泥金瑞兽炭炉,往小王爷身边挪得近些,含笑殷勤道。
小王爷随扈的典军发话道:“那就有劳许使君了。”
许知县闻言,笑着应了。
走出花厅,许知县把县丞喊来,伏在他耳边道:“你去采石场挑几个人,把月前小王爷要的石碑给抬过来,一定要抬,不能用车拉,这石碑是咱们小王爷花重金,请了石匠来刻的,说是万寿节进献给皇上的贺仪,定要嘱咐他们抬的人,千万小心。”
县丞行了个空手礼道:“是,标下记下了。”
许知县转身往花厅门口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赶紧又折返回来,交代道:“抬那块石碑啊,可记着挑几个模样周正些的,免得来几个莽汉,在小王爷面前失了规矩,咱们可都担着干系呢!”
县丞正色道:“是,标下明白。”
“哎,你,你,你,还有你们仨......都跟我走。”县丞指着宋南楼和他身边的五个人点名道。
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石头房子,又道:“瞧见没?那里的石碑是要送到宫里的,现在由你们六个抬到县衙,要给贵人过目,你们几个可得记着,待会儿见了贵人,一定要守规矩,得有个眉眼高低,若有谁不长眼唐突了贵人,虽咱们这位贵人性子好,就许使君也饶不了你们。各位可记住了?”
宋南楼他们六个人赶紧行礼应承了。
......
“小歌,快去叩门。”元氏眉心喜色洋溢地道。
荆州刺史何钺立在元氏身后,忍不住笑道:“夫人不必心急,小歌,尽管放胆叩门,你不是说那位郎中姑娘,很是好说话吗?”
婢女小歌只得壮着胆子,抬手去叩门。
隔壁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你们找谁?”香灵刚好从门内走出来。
“姑娘安好......”小歌正要往下说。
“哎......我想起来了,你们是隔壁那家人?你们家老夫人身子好些了吗?”香灵对元氏敛衽行礼,关心地问道。
元氏赶紧福了福,还礼道:“妾身此来正是为的感谢你们的相救之恩!”
小歌听自家夫人这么说,赶紧把手中提着的掐丝檀木盒,递了过去。
白素盈和云翾听到门口有人说话,她们走出来,正看到小歌和香灵两个人,一个非要给,一个非不要。
“娘子安好!”元氏身着桂子绿齐胸瑞襦裙,轻银百合绣花披帛轻盈优雅,笑着对白素盈敛衽行礼。
“呦,夫人这是要折煞我了,夫人和使君快屋里请。”白素盈一边还礼,心里思忖着,这两人脸色不错,想来那位病重的老夫人,大约身子是好转了。
何钺夫妻和白素盈都一一落座。
云翾赶忙为何钺和元氏,奉上清茶。
“我们家老夫人的身子,多亏了令爱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无论拿什么来报答都觉得太轻,这里是一点心意,还请娘子务必收下。”元氏从婢女小歌手中接过掐丝檀木盒,亲手递到白素盈手中。
“先给夫人道喜了,老夫人有福啊!其实说到底,小女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夫人何须如此客气?”这十六年来,顾臻曾经无数次的,跟他们夫妻说过,不要结交官府中人,云翾的身份至关重要,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必须要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