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脚底生风,走的飞快,竟又把云意甩在了身后。
“嘭!”
“嘭!”
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两声枪响,吓得姜茶拉着云意躲在树后。
鸟雀惊飞,凄厉的兽鸣让姜茶的心猛然一紧,抱着吓傻的云意努力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太危险了,若是没有那两声枪响,遇到野兽的就是她和云意了。
没想到云意还有乌鸦嘴的天赋。下次不能让她乱说了,不管真假,总归有点不吉利。
而且拿枪的也不知是敌是友,万一是官兵打进来,那就更糟了。
不过目前可能性不大,除非有谷里人领着,不管哪个谷口的通道都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
“十三弟,你确定小妹是在这个山头?”
急切的女声听起来有点熟悉。
“四姐,这条是小道,九姐大着肚子从大道走的慢,应该很快就能遇到了。”
竟然是应该在茶山上继续当监工的族弟。
那他口中的四姐,应该不是她心中想的那样吧……
“等找到她,我一定狠狠地修理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乱跑?”
听到这句,原本想要出去的姜茶有点犹豫,要不等他们走过去,自己偷偷溜下山?可万一再有什么饿疯了的野兽出现怎么办?
云意却已经冲了出去,高兴地朝声音来源处挥手大喊:“四姑娘,十三少爷,我和姑娘在这里。”
姜茶无奈地从树后走出来,一道绯红的影子朝她飞奔而来,将她紧紧抱住,脖子处突然出现温热的湿意,耳边响起嚎啕大哭声。
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回抱,还是说些安慰的话,只能轻轻唤了声:“大姐—”
没错,这个痛哭的小妇人,正是在族中她们一辈儿的姑娘里排行第四,在姜家排行老大的姜蔓菁(单指姑娘)。
姜蔓菁哭得不能自已,捶打着姜茶的后背:“你个不省心的丫头,一走就是两年……回来带那么多粮食,如今大着肚子,也不在家好好待着,还往山上跑……你怎么就这么会闯祸……这么会让人抓心挠肺呢?”
姜茶内心十分感动,也有些无奈。
她也不想用命换粮食送人,也不想挺个大肚子冒险上山,可谁让她抽到这个身份、这个地点了呢?
哪怕让她抽到什么流放逃荒,五千斤番薯、一千斤稻种,还有哪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让她潇洒自在几年了吧。
不像现在内忧外患,再加上天灾,除了考虑吃喝,动不动还要维稳。
就这,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指不定哪天官兵就冲进来烧杀抢掠了,感觉刀天天在脑袋上悬着。
要不是环境风景好、淳朴的人多、有事情可做,天天光想这些事,能把人逼疯,看她家三叔就知道了。
“我怀大妞妞的时候都不做采茶这样的事,你却上赶着来受罪,脖子酸不酸?腰疼不疼?”
姜蔓菁终于结束了哭泣,放开姜茶,边抹脸上的泪,边朝她连珠炮发问。
姜茶连忙摇了摇头,口是心非道:“也没感觉到累,就是这会儿有点饿。”
姜蔓菁不由皱眉:“清早没吃饭来的?”
她身后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背着火绳枪和弓箭,露出大白牙朝姜茶微微一笑:“刚打了一个小野猪,小妹到家里去吃午食吧。”
姜蔓菁却瞪了那汉子一眼:“小妹去干嘛,挨三弟妹的白眼吗?拿了小妹的粮食,也没见她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大姐夫,好像又黑了点,是不是漫山遍野给大姐寻摸好吃的,晒得狠了?”
姜茶记得大姐说的那个三弟妹,确实对她很有意见,但大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有点下大姐夫的脸面。所以她插科打诨,不让话题继续下去。
“那可不是,论打猎,谷里四姐夫不说自己是第一,没人敢认第二。我听英英说了好多四姐夫的事迹,真令人佩服向往啊。”
姜氏家族的血脉确实有点强大了,这个十三族弟也是妙人,见缝插针讨好大舅子的时机,把握得也忒精准了,话说得也漂亮,真诚不做作。
几个穿着短打,腰间别着砍柴刀的年轻人,也点头附和。
四姐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妹夫说得那么好,大太爷家的十郎君才是打猎的好手。”
一声妹夫喊得十三族弟心花怒放,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别理这些臭男人的相互吹捧!你不准走着回去,一会儿我让人赶牛车送你。”
姜蔓菁拉着她的手边往山下走,边说道,“你敢偷跑出来,等回去了,看二嫂不念叨死你!”
提起这个,姜茶顿觉头大:“大姐,要不你陪我回去,替我说两句好话?”
“这会儿想起来我的好了。当初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来,连个信儿都不给我留?回来也没给我送过一封信,出去一回连字都不会写了?”
姜蔓菁气得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远的不提,今儿来这边,你不方便登门,怎么不使人给我捎信儿见上一面?若不是我跟着你姐夫巡山碰到十三弟,你今儿都要被野猪吃了!”
姜茶任由她数落,在心里暗自叹气,姜家人口太多,再加上事情也多,一时还真的没想起来。
好在大姐姜蔓菁只是怨怪了她几句,没真的生她的气。
姜茶坐上大姐夫安排的牛车,转头看向姜蔓菁,发现她在偷偷地抹眼泪。
姜茶心里一阵发酸,眼眶微热:“大姐,等十三弟成亲时,我们就又能再见了,到时在家住几天好不好?”
“好!”大姐哽咽着答应,却转身不看她。
等到牛车渐行渐远,风中的呜咽声越来越模糊不可闻,姜茶不由落下泪来。
住在一个谷里,不过十几里的路程,亲姐妹一年基本只有过年走亲戚时才能见,明明谷里都与世隔绝,没有压迫者了,这种陈规旧俗为什么不能废除掉?
今日见到姜蔓菁,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她要掌握更多的话语权,她要改变这种没有一点用处的规矩!
但当她看到姜家门口,脸黑如墨、提着戒尺等她的姜父时,脑子里只余下一个想法,打手心和打屁股,哪个比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