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青瑾的爱情观
突厥的事顺利解决,龙心大悦,京城之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各家各户继续赏花宴饮,歌舞升平。
“这个月有荣昌伯府太夫人的七十大寿,忠顺侯府诰命亡故,楚御史府嫡姑娘及笄……”应酬应酬,到处都是应酬,自从皇上两道圣旨降到安吉侯府,安吉侯府成为了京城各大宴会的新秀。
顾青瑾看过了这个月中秋节、重阳节两大节账本,准备过年的年货置办的同时预算起下个月家里的开销:“现在离过年还有三个月,庄子上和铺子里的管事要等到腊月里才能交银子,如今府里除了御赐的一千两金子,还剩下不到两千两银子,我粗略的算了一算,这个月五六件大事,老太太要带着太太们和这么多的公子小姐去,这两天二婶家的姑娘还要来,每个人起码得做五六件新的衣裙和头面,再加上送的贺礼,官中的钱得全赔进去,还有二叔来信说他在外任缺钱用,还要送二百两银子,天气寒了,府里的碳火、下人的棉衣都是死开销,还得预备三千两银子对付过年的开销,怎么着也得再有个四五千两银子才能过得去……安吉侯年俸白眼才一百多两。”
皇上御赐的一千两金子全烙上了御赐的印,注定只能摆在祠堂里受香火供奉。
“姑娘先喝杯花茶败败火。”看着青瑾为银子头疼,鸳鸯一边心疼青瑾,一边在心里盘算要不要告诉龙寒远,让主子在姑娘面前抓住机会刷一波好感。
“把万宝楼的流水调出来五千两银子,换成银票,让人给我送来。”先挪先凑等年底安吉侯府的庄子铺子上的钱交上来,再拿回来就是,昨年的这个时候,官中早就没了钱,四个月的开销都靠君氏嫁妆铺子的流水,又典当了一批大的铜锡器才囫囵过去。
立冬前安吉侯府从沈氏到君氏、周氏再到青瑾姐妹和沈湘沈澜姐妹几人,每个人从撷绣坊订做了六套新衣之后,青瑾又自掏腰包从流云阁给每个人订了两套罗裙。
“二姑娘,老太太派人来请二姑娘去朝霞院说话。”芸香打着帘子,鸳鸯通报了进来。
“什么事知道吗?”顾青瑾一边起身,鸳鸯整理衣裙,一边漱了一口水。
“是二夫人娘家的姑娘来了,老太太请各位姑娘去见见。”芸香捧着玻璃镜,鸳鸯替青瑾理了理发髻,青瑾端详再三,拿着手炉出门。
一出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
“果然过了中秋重阳,这天儿是一天天的冷,到今天立冬了。”赶在昨天,立冬之前,安吉侯府下人的棉衣,各房的碳火总算是到位了。
“让那些管事婆子打起精神,别一到冬天就犯懒,冬天园子里花草比春天少了、立冬刚投了鱼苗,池塘上有冰,鱼虾的进项暂时要没了,那些婆子无事忙,难保不聚在一起赌钱。”鸳鸯给青瑾把披风的系带紧了紧,青瑾看着园子对鸳鸯叮嘱道。
“姑娘放心,秦嬷嬷隔三差五就敲打敲打,我每天晚上也会去巡查的。”青瑾畏寒不愿意起床,这些就有鸳鸯和秦嬷嬷代了。
青瑾到了朝霞院,先拜见了沈氏君氏周氏,和顾青璎、顾青瑜、周姑娘互道了一声妆安。
周茹雅是周氏娘家嫡亲的侄女,上京参加开春的选秀,周家是外任,京城无人照拂周姑娘,周姑娘住在了安吉侯府。
“青瑾你现在是掌家人,这个表妹可就交给你了。”青瑾和周茹雅互相行了礼,坐在了沈氏的身边,沈氏点了点青瑾的鼻子。
“二婶放心,听说表妹要来我就让人收拾了大姐姐旁边的紫云园,一应丫鬟婆子也都选齐了,等下给二婶过目了,就派去紫云园。”青瑾揉揉鼻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哪里有紫云园?”沈氏想了想,顾青璎院子旁边好像没有什么紫云园。
“就是从前的华云园,周姑娘这次来是选秀的,孙女就自作主张改了个名字紫云园。图个好兆头。”紫云园——紫气东来。
“不错!这名字改的喜庆。”看着这个嫡孙女,沈氏由衷的骄傲。
“青瑾是咱们家少有的妥帖人,家里上上下下被料理的井井有条可都是青瑾的功劳。”周氏顺着沈氏奉承了两句,转眼看见周茹雅的一个老嬷嬷和两个个丫鬟站在后面,面露不悦,“你们还不来给老太太磕个头。”
老嬷嬷和丫鬟才上前,老嬷嬷姓鄂,称鄂嬷嬷,两个丫鬟是鄂嬷嬷的女儿,叫阿琅、阿瑰。
“在府里是几等丫鬟?”青瑾悠悠开口。
“奴婢的两个女儿都是二等丫鬟。”是临来京城前当家主母才把阿琅和阿瑰从三等丫鬟提到二等,当然这些鄂嬷嬷不会上赶着说,可惜两个丫鬟举手投足的畏畏缩缩已经让青瑾没多少好感了。
周氏脸上一阵发烫,果然祖母过了世,这些人连家里的名声都不顾了。
“那阿琅和阿瑰就还是二等丫鬟,正好前两天柳嬷嬷□□出来了两个丫头茉莉、蔷薇都是二等丫鬟,连同大姐姐院里的一等丫鬟秋月并四个三等丫鬟,都是二婶见过的,这次都跟着去紫云园伺候茹雅姐姐。”青瑾安排妥善,沈氏君氏周氏互相一笑。
“茹雅到了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别拘束,也别跟你这个表妹客气,没事儿啊多去闹闹她,她可是比你还坐不住的。”沈氏笑呵呵的开口,有亲戚来投奔好啊,有亲戚千里迢迢来投奔才是家族兴盛的迹象。
“只是七天后就是威烈侯府世子的喜宴,我想着京城里的侯府规矩大,茹雅姐姐带来的嬷嬷和丫鬟还是留下看院子的好。”这倒不是青瑾为难,威烈侯府爵位比安吉侯府高,规矩也大。青瑾的担忧也正是周氏的担忧。
自从祖母过世,周家的事一言难尽,偏偏她是外嫁女,又是庶出,也不好说什么。
“也好!来之前家中父母就有嘱咐说京城的规矩大,让我一言一行务必多学多留意,免得被人笑话。”周茹雅本就不想鄂嬷嬷这些人跟着,顺着青瑾给的台阶就下。
周茹雅搬出了父母,还有周家的名声,鄂嬷嬷的话活活被堵在喉咙眼。
因为来了周茹雅,整个安吉侯府的午饭都是在朝霞院用的。
沈澜沈湘周茹雅三人互相道了妆安算是正式见了个面。
周茹雅出了朝霞院,去了君氏的院子叩了礼,回了周氏的院子说了会儿体己话,又去顾青璎的汇芳馆坐了坐,日头落西才回了紫云园。
“去把我们小厨房的枣泥山药糕和羹汤拿一些过去,就说我请她尝尝,日后若喜欢,尽管来毓秀园。她今天刚来又见这个,又拜那个,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说的多了,饭没能吃多少,人也折腾了一整天,现在不是大厨房送饭的时辰,你去给她送一些垫垫。”青瑾用完晚饭听说周茹雅回了紫云园,想了想吩咐芸香。
“再让撷绣坊和流云阁的人明天上门给周姑娘做几身衣裳,找锦绣阁做两套头面,份例的话就比照沈家姑娘的来,从我的体己里拿五十两银子,请撷绣坊七天内做完。”有了周茹雅的尺寸,撷绣坊和流云阁赶一赶,七天后威烈侯世子的喜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姑娘,蕙香姐姐回来了。”用完晚饭,蕙香按照府里的定例送各个院子这个月的月钱。
“让她进来吧!”青瑾看了看账本,除了多了一个紫云园的份例,大概这个月月底三婶儿会领着两个堂妹,一个堂弟回京,多个三房的份例支出。
“姑娘,奴婢得告诉姑娘件事,紫云园的鄂嬷嬷简直太过分了,奴婢按照姑娘说的去给周姑娘送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可巧遇见芸香姐姐送完糕点出来,姑娘是不知道,芸香姐姐前脚一走,后脚姑娘的糕点就进了鄂嬷嬷和她两个女儿肚子里了。那月例银子鄂嬷嬷不等秋月姐姐复称就来抢。”以下犯上在姑娘管理的顾家,简直是明晃晃打她们姑娘家的脸。
“这事二婶知道吗?”周家的奴才,青瑾还真不好随便处置。
“二太太和周姑娘父亲同为庶出,现在周家老太爷仙逝,掌权的是周老夫人,鄂嬷嬷是周老夫人陪房的亲家。”鸳鸯立刻在青瑾耳边提醒,周家一团糟,二太太都不好管
“东西我都送去了,紫云园里的人也接了,剩下的是周姑娘的御下本事了,敲打敲打府里派去的奴才,让她们安分守己,若是看着周姑娘是个腼腆姑娘,就想以下犯上、称王称霸的,就错了主意。”再不济还有隔壁的亲表姐顾青璎,目前还不到她出头的时候,而且这种事情谁也不能替她出一辈子的头。
安吉侯府本就有不少姑娘。现在又添上了周茹雅、沈澜沈湘姐妹,园子一下热闹起来,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沈氏多年的腰疼病被大夫推拿了一次,也一扫而光。
青瑾花了小半年说服君氏,让宁轩经常出门运动,增强免疫力。
宁轩锻炼了一个多月,身体明显比从前好了太多,君氏专门请了大夫,宁轩从之前一天一剂药,现在三天一剂药。
沈氏听说欢喜不已。
深秋的青瑾除了少许看会儿账本,更多的时间都会到庄子上指导庄头们搅拌混凝土搭建蔬菜大棚。
“二姑娘,紫莉说在周姑娘房间里见了一张当票,是把府里给做的手炉和云锦手袋送出府当了一吊半钱。紫莉想着这事怕影响姑娘名声,悄悄地来告诉了我。”鸳鸯拿出了当票,见周茹雅当的还是君氏陪嫁的当铺,害怕青瑾落下苛待亲戚的名声,急忙禀报。
紫莉就是从前的茉莉,因为茉、薇二字犯了周家嫡母名讳,进了紫云园,周茹雅称茉莉为紫莉,蔷薇为紫蔷。
“怎么每个月衣食住行官中供应,每个姑娘还有二两银子的零花钱,居然会落到客人当过冬御寒物?”顾青瑾震惊之余只剩愤怒,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她这个当家人第一个挨骂。
“紫莉说给周姑娘的月钱两天不到就没影儿去,甚至官中给周姑娘打的头面衣裳,有几件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紫莉问过周姑娘,周姑娘说是手头紧。”紫莉是青瑾派去伺候周茹雅的,务必要把周茹雅伺候的体体面面舒舒服服,让人挑不出二姑娘管家的毛病。
“手头紧?她在这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有需要使银子的地方吗?”花光了月钱还要当东西。手头紧?她现在比谁都手头紧。
“紫莉紫蔷这半个多月来格外留心,周姑娘的月钱是被鄂嬷嬷要去坐庄和咱们府上的两个嬷嬷赌钱了,至于那些衣裳头面是鄂嬷嬷和咱们府上的有时赌钱输了,变着法儿的找周姑娘要赏赐,或是被阿琅拿去买脂粉,周姑娘就陆陆续续当了不少”鸳鸯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嚣张的婆子,公然向主子索要赏赐,连家里的脸面都不要了。更打脸的是,主子吩咐她防止婆子们赌钱,这才不到一个月就有婆子为了赌资,逼的客人当棉衣了。
听说居然还有安吉侯府的人,的确在青瑾意料之外:“我半年前才发落了一批刁奴,查清楚这又是哪个利欲熏心敢以下犯上的奴才,让刑房的人打十板子,拿上她们的身契,连同家小都找个人牙子发卖了。再打发人去当铺把周姑娘在当铺里当的都赎回来。”
“鄂嬷嬷的赌资、阿琅的脂粉银子,好啊!真是精彩!阿瑰呢?”青瑾听着紫云园的戏,可比过节戏台子上精彩多了。
“阿瑰没她姐姐那么多心眼儿,也没她娘那么贪财,一天到晚只捧着一本儿书在房里伤春悲秋哭落花。”坐着流泪躺着也流泪,睁眼看见落花流泪,闭眼吟诗对月还是在流泪,比姑娘还金尊玉贵。
得——这是个林妹妹。
“紫云园乱成这样,汇芳馆那边什么动静?”顾青瑾一把推翻了棋盒,黑棋子和白棋子一起落在了棋盘上。
“没动静。紫蔷说大姑娘替周姑娘说过两次,周姑娘跟个钜了嘴的葫芦一样,大姑娘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鄂嬷嬷是周家嫡母派的嬷嬷,周茹雅对鄂嬷嬷的畏惧在骨子里。周茹雅不开口,一来二去,大姑娘也觉得没意思。
“听说鄂嬷嬷原是周夫人的糕点嬷嬷,去请示一下周姑娘,让鄂嬷嬷从明天开始住在我这里,多教教柳嬷嬷,也让我尝尝江南糕点。再打发人送两个本分的二等丫鬟去紫云园,让阿琅、阿瑰到我这里回话,就说是我想听人说说江南的好风景,又听说二婶娘家是少有的书香门第,让她们来给毓秀园的做个样子。”周茹雅的境遇,让顾青瑾第一次直面古代社会嫡庶之别,深宅大院里的妾室更像是男主人豢养的一只穿金戴银的宠物,连同儿女生来就低人一等。
“人都说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也不是全无道理呀。但愿我三年之后的选秀别和高门贵族扯上什么关系。”顾青瑾状似无意的一句感慨,鸳鸯心里咯噔一声。
青瑾的下一句更是让鸳鸯的心坠入地狱:“看着这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有时候我就想啊,我还不如及笄礼后就包起头发做姑子去。”
别啊!姑娘!
鸳鸯在心里咆哮,你做了姑子,主子怎么办?当和尚?
“姑娘玩笑了。姑娘是侯府的嫡小姐金尊玉贵。将来就是嫁人也必然是为人正妻的。”主子在她和龙惊风龙惊云面前表态要娶二姑娘做王妃,鸳鸯努力打消青瑾出家的念头。
“那是自然,不然凭他有多少钱有多大的权势,我也不给人做妾,难不成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看到了周茹雅的境遇,青瑾的心智成熟也早已脱离了青春期的悸动,对琼瑶的爱情观嗤之以鼻。
青瑾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她的话就被完整无缺的送到了龙寒远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