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戏要自编自演自导
这天给沈氏请了安，又送走了管家媳妇的苏氏，独自一人坐在上房里。
佘嬷嬷捧了一个样式，质地再普通不过的木盒进了漱玉院上房，照常对苏氏行了个礼后轻车熟路把盒子打开放在苏氏面前。
“太太，这是上个月放出去的两千两银子的利钱，佘旺才收了赶着送来，请太太过目。那两千两银子现在只收回了一千二百两，剩下的八百两要等到月底才能收上来。佘旺讨太太示下，这一千二百两是不是还按这个数放出去。”佘嬷嬷正立侧身在一旁弯了半腰站着，左手伸出了三根手指。
苏氏看了看银票的数目不少，便把盒子合上，从腰间拿出一个小钥匙放在盒子上，连同盒子一起推给佘嬷嬷：“还把这些收进去。剩下的也让佘旺快些送回来。马上该放月钱了。还有大姑娘的事，正是用银子的时候。”
佘嬷嬷低头说了声是，熟练地开了壁画后的暗间，放好了木盒，对着苏氏施礼告退。
佘嬷嬷前脚出了上房，宋嬷嬷便拿着账本和纸笔打开帘子进了上房：“太太，刚刚王嬷嬷来讨话，说大姑娘的一万两陪嫁银子的礼单……”
宋嬷嬷知道苏氏这些日子为这一万两银子忧心忡忡，不过王嬷嬷是老太太贴身的人，她的话基本上也就是老太太的意思。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到面前，她也只能请苏氏示下。
“一万两银子……官中还要给大姑娘价值一万两银子的陪嫁。”苏氏说着感觉头越发的疼痛，忍不住用手捶了捶。
宋嬷嬷见苏氏犯了旧疾，忙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去取抽屉里的依弗娜。
宋嬷嬷把大夫给苏氏开的缓和头疼的药丸化开，均匀的涂抹在苏氏的太阳穴上后，又为苏氏戴上抹额：“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太太放宽些心对保养身子才有好处。”
“放宽心？”苏氏扶着抹额，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也想。”
只是家里离不开啊！
“太太……上次大夫就说让太太保养身子……”宋嬷嬷知道苏氏现在是最不能放宽心的人，劝谏的话也是说了一半就噎住了。
苏氏苦笑，她也想像宋嬷嬷说的，把管家权一撒，诸事不理：“我倒是也想放宽心保养保养。只是你放眼看看，府里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上上下下过惯了安逸日子不堪重用，都是靠着祖上的积蓄得过且过。外头侯爷领了一副闲差一干就是多少年，二老爷外任亏空，还得官中拿银子贴补，咱们爷被大皇子和太子拉拢不成打压了这些年，小的太小指望不上。外头没有好路子，里面又没有什么俭省的好法子，我要是放宽了心，只顾着自己保养，家里不定乱成什么样子了。老太太已经是得享天伦的人，二太太到了不是能被家里依靠的。如今大姑娘是待嫁娘子，二姑娘把院门一关诸事不理，三姑娘缺少担当，一心只想着烧热火灶，六姑娘经的事儿少，还不能独当一面，除了瑶儿偶尔来我这儿帮两次忙，可到底是姑娘家，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府里的哥儿现在没娶亲，可眼看着阳轩之后一个儿接一个儿的都接上趟了，总不能坐吃山空就是。”
宋嬷嬷见苏氏被钱难为到头疼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愤恨，揣摩着苏氏的心意道：“老奴说一句不合身份的话。官中到底是安吉侯府的官中，太太为大太太管家这些年明里暗里已经赔的不计其数，如今大姑娘的陪嫁，论理还是要大太太示下才好。”
对宋嬷嬷的话，苏氏赞同的点了点头，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否认了宋嬷嬷的观点：“按理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不瞒你说，我也想把家交给大嫂管，可这几次大嫂她总推说身体不适……这种情况下我若是强行把管家权交出去，势必会惊动老太太。都是老太太信任我，才把家交给我管了这麽些年。老太太已经是安享天伦的年纪，我怎么能让老太太在为了我的事忧心呢？”
宋嬷嬷看着自家太太的忍辱负重，再想起大太太、二姑娘每日日进斗金的悠闲自得，越想越气不过：“要老奴说，太太就该找机会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老太太才好。官中吃紧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太又能填补多少？凭什么大太太做了自己家的甩手掌柜，让太太倒贴银子来帮她管家。太太顾忌着老太太处处忍让，可大太太那根本就是……二姑娘在家院门一关，诸事不理，可外面流云阁、万宝楼她倒是一个也没空下来。”
“糊涂！”苏氏呵斥道，吓得宋嬷嬷跪在苏氏面前。
苏氏一拍桌面，对宋嬷嬷难得怒色十足的训斥道：“大太太和二姑娘也是你能议论的？”
宋嬷嬷被吓的当即跪在了地上，听苏氏只是训斥自己不顾身份，心里顿时清朗了不少：“老奴知罪。”
宋嬷嬷是陪嫁苏氏到安吉侯府多年的贴身嬷嬷，见宋嬷嬷请罪，苏氏顺势安抚：“嬷嬷平日里说话也得注意着点儿。这话要是让府里的下人听去了，再添油加醋说些有的没的。损了大太太和二姑娘的名声可怎么好？”
宋嬷嬷斟酌了苏氏的安抚，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便顺着苏氏的意思道：“老奴遵命。不过老奴说实话，这些年太太对老太太的孝顺，对府里的贴补。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的。哪一个人前人后不说太太的好呢？”
同样情况下，有对比就有伤害，这些人在赞美苏氏的时候，对君氏和青瑾的议论也势不可免。
苏氏见宋嬷嬷上道，脸上的笑容不禁多了几分真挚：“我能把安吉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归根到底还是有几位嬷嬷不辞辛苦、鼎力相助。这份功劳我若是有十分，你们至少也得领五分。”
“太太——”听到苏氏的夸奖，宋嬷嬷抬起头，感动而又有一丝迷惘。
“嗯？”苏氏轻声优雅的看了一眼宋嬷嬷。
这一眼意味深长。
宋嬷嬷反应过来立刻收回了目光，把头低的贴在了地面上，对苏氏连连保证：“老奴明白了。”
苏氏下了座亲自把宋嬷嬷扶了起来后又坐回了上座，眼里是胜券在握的自信：“大太太自己身子不大好，平日里也是事多烦心，宁轩年纪小三病两痛不离身，早上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大嫂说青瑾要去城外庄子上斋戒八八六十四天。这马上就是大姑娘的婚事了，上上下下正是忙开的时候，我帮衬一二也是应该的。”
“是！”领会了主子深意的宋嬷嬷站在一旁继续恭敬地与苏氏对账。
不知何时，安吉侯府突然流传起了一种言论。
刚开始只是几个下人偶尔咬咬耳朵，嚼嚼舌根，后来无论是过路的还是其他人都觉得这种言论很有道理。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不知道最先是从哪里开始。安吉侯府的内宅里突然传开了一种言论。
大姑娘顾青璎嫁去荣昌伯府是以安吉侯府姑娘的身份出嫁，为大姑娘打理嫁妆送姑娘出门儿的，除了生母周氏，官中怎么也该是最有身份的安吉侯夫人。
安吉侯府有两个侯夫人：沈氏和君氏。
安吉侯府花园的一角，仆妇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闲话。
“老太太年事已高，得享天伦，可还有大太太在。怎么替大姑娘张罗官中的人是三太太？”
“这倒也无妨，三太太是安吉侯府的管家夫人，顺手接下大姑娘的婚事安排在情理之中。”
“要论情理，荣昌伯府的大夫人是有正经诰命的伯爵夫人。三太太只是一个普通官家太太，是得了老太太青眼才有了替大太太管家的权力。袭爵的是侯爷，管家的是大太太才叫名正言顺。这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事难成啊。”
“也没怎么严重吧。三太太和大太太不是都得过皇上的诰命？”
“这得诰命的人与得诰命的人也不一样，论嫡论长，还是大太太能和萧大夫人平起平坐。三老爷虽然是嫡出到底是次子。”
“什么嫡长嫡次的——说实话，我可不想让大太太管家。三太太管家这些年御下宽厚衣食住行从不克扣，事也少了不少。这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上个月我才找了机会把表哥一家子也弄进来，谭嬷嬷答应有机会这个月把我表姐一家也弄进来。要是管家人换了大太太，或是再给了二姑娘……我想想就觉得对不起表哥家。”
“谁说不是呢？管家权要是到了二姑娘手里，咱们还能有时间在这吃酒耍钱？二姑娘脾气一上来，把人扔到刑房里，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板子”
“大姚说的对！柱子媳妇可管住你那张乌鸦嘴，别到处咧咧，要真是家里应在你那张嘴上了，大嫂子我给你一句忠告：照二姑娘的脾气，你哥哥一家还是找别的人家卖身吧。”
众人对着柱子媳妇一阵哄堂大笑。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仆妇给花浇完了水，提着裙子麻溜的跑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