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柒又询问了肖公公,究竟是什么事要如此急着离开。
肖公公什么也没说。
元柒不是拎不清的人,哪怕他们没把事情告诉她,但显然迫在眉睫。
于是她准备今晚见过家人之后,明日一大早便开始赶路。
她睡了一下午,这一觉却睡得极其不安稳。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让她隐隐的不安。
元柒乔装打扮后,便坐上了马车。
车帘掀开,她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马车里的容时。
美眸中漾开笑,元柒语气柔和,“你也要去吗?”
“嗯。”
容时视线从她脸上挪到她身后。
今年的雪比往年下得都要急,扑簌簌的雪片有些像春日四处飘散的柳絮。
元柒抱着两个暖手炉上车,将一个塞进容时手里,“你身体弱,得当心身体。”
指尖触碰到他的手,元柒“咦”了一声,“你今天手怎么这么暖?”
往日无论是晨时还是夜晚,他总是冷冰冰的,元柒一度担心他会被冻死。
这还是他头一回温度是暖的。
容时轻描淡写地道:“穿的多。”
驾车的肖公公手却颤了颤。
陛下暖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
雪下得急,肖公公更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车按照元柒的吩咐,停在了一座宅院的偏门门口。
元柒跳下车,却见宅院暗得没有一丝烛光,好似没有人居住。
这不应该。
从京城过来时,她就打听过了。
元家人知晓她不会回门,在她出嫁第二日就来了凌寒山庄,正是用膳的时间,怎会没人在?
就算是他们外出了,下人也该在里边守着。
她黛眉拧起,上前敲门。
敲了三下,都无人回应。
里面静得只有寒风凛冽的声音。
肖公公耳朵动了动,神色肃穆。
这里面……分明没有人。
元柒眼眸微冷,直接一脚踹开了这扇木门。
屋里没有点灯,她从珍珠手里接过画着精美仕女图的灯笼,率先走进去。
这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旁边的两个小厮。
两个小厮脖颈一条致命红痕,浑身已经被冻僵了,脸上头上都带着冰碴儿。
“这是怎么回事?”珍珠大脑一震,惊呼出声。
元柒瞳眸微缩,快步往屋里走去。
一个,两个,三个……仆人全倒在地上。
天冷,血液被冰凝固,闻不到半丝的血腥味,却更显得死气沉沉,仿佛这些人本就是死物。
元柒唇色发白,神色却镇定,眼睛眨也不眨地往其余厢房走去。
“厨娘也死了。”珍珠声音微颤。
肖公公蹲下看着一个又一个死去的人。
一剑封喉。
对方显然是高手。
并且每个人的身手都相差无几。
桌上还摆放着丰富的菜肴,碗筷都是干净的,还未动过。
肖公公细细观察,断言道:“这不是今夜的菜。”
冬日的菜肴不易坏掉,但桌上的两道菜已经开始发霉了。
容时目光扫过地上的人,他们甚至连震惊的神色都没有,有人脸上还带着笑。
死得太快了,还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反应,就已经被夺去了性命。
元柒找遍了整个宅院,都没有看到元家人。
悬着的那口气微微一松。
没有便是最好。
只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柒站在院子里,冷如刀子的寒风挟着冰凉的雪将她衣角吹起。
斗篷帽被吹开,青丝肆意飞扬,被雪沾湿。
不知道又下了几场雪,所有的痕迹被掩盖得寻不出蛛丝马迹,只有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表明了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元柒大脑一片空白。
她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雪与风刮在她的脸上,让她无比清醒。
可她还是不明白,到底是谁干的。
东安侯府在过去两朝之中,出过两个皇后,两个宰辅,三个大将军。
更朝换代时,是东安侯府将大部分家产充了国库,魏宁朝才保住了他们的位置。
只是上一位魏宁朝皇帝生性多疑,为求自保,东安侯府虽然是钟鸣鼎食之家,却早已不谋权利,家里的人没有半点实权,领的都是虚职。
算一算,他们元家在朝中并未树敌,尽管人人都认为他们东安侯府是蛀虫,但只要他们没挡别人的道,便不会有人与他们针锋相对。
哪怕她入宫为后,但容时对外已经是将死之人的形象。
他没有子嗣,皇位最后可能的也是落入宇文家手中,和元家有何关系?
元柒左思右想,却想不明白会是谁动的手。
图的什么呢?
他们元家除了钱,也没什么大宝贝啊。
容时站在后面看着那道纤瘦窈窕的身影。
家人不见踪迹,她没有表露出半点慌张与伤心。
换作正常女子,怕是已经慌到落泪。
可她半滴泪都没流,甚至镇静得仿佛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一片雪花停落在她唇角,容时觉得碍眼,伸手将她被吹开的斗篷帽重新给她戴上。
冷意少了些许,元柒嗓音有些哑:“谢谢。”
肖公公走上来,神色复杂地把一张纸条递给了元柒,“在桌上发现了这个。”
绢布上是血淋淋的字迹。
——三个月内,用天山雪莲来榕城交换,过时一命不留。
“天山雪莲……”元柒低喃。
肖公公先看了一眼容时,才道:“天山雪莲,百年一开,今年正好是百年。”
元柒蓦地回头看他,“在哪里有?”
“在蜀地的西宝山上,只是极难寻到,哪怕找到了,采摘也不是易事。”
想要摘得天山雪莲,谈何容易?
这等宝物,多少人趋之若鹜?
更何况,它能够解世间百毒,延长寿命,想要求得它的人太多了。
无论是谁采得,都会成为被被群起而攻之的对象,当然,这些也未必不能避免,可想要寻得天山雪莲,谈何容易?
更别提,它还有多种苛刻的条件。
百年前,因为争夺天山雪莲,血染满山。
珍珠蹙眉,“可是为何偏偏要让主子去寻?”
知道元柒武功极佳的人没几个,就算是知道,这世上武功比她好的人太多了。
对方想要得到天山雪莲,大可雇佣武林高手去采摘,却为何多此一举绑架了元家人,威胁元柒去找?
容时伸手,感受着冰雪落在手心的冰凉,凤眸薄凉,“他们是要我去找。”
他视线落在元柒身上,一字一句冰冷而无情:“是我拖累的你家。”
所以,恨他吗?
想杀了他吗?
他就是如此不幸的孽种。
肖公公注意到陛下眼里的猩红与癫狂,心中一个咯噔。
陛下……
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