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月光流动不息。
一双黑眸被月光衬得亮闪闪,单若水睡不着觉,因为师父正睡在他的身边,他不敢翻身怕吵着人。暮离睡在他身侧不远处,中间隔了一张小方桌。
他和师父睡得很近。
师父就睡在身旁,可他却一动不能动,这不是折腾人?
叫他如何能心无旁骛睡觉?
他紧张不已,又觉得心脏狂跳不已,像小鹿乱撞,而思绪老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去想入非非了。
越想,越是睡不着。
身体某个部位,发了疯般难受。
突然,清冷声音响在他耳侧,“你睡不着?”
“师父,”单若水轻轻翻了个身,面朝师父道:“我在想点事情。”
“快睡吧。”鱼清淼的双眸在月光下越发黑亮,单若水看得出神一瞬,而后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那一刻,他被一种强烈的愿望慑住,仿佛周围是一片无形的浮云和空虚的深渊,没有立足点能支撑着他。只有师父,他必须、只能伸手,紧紧地抱住师父,否则,他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迷惑和悲哀——他,只是徒弟,只是徒弟。
他必须掩饰自己的感情,克制自己的愿望,遏制住龌龊的念头,不断提醒着自己——他们只是师徒关系,万万不能这样对待师父。
可是……
浅浅的呼吸、黑亮的双眸、勾人的唇、滚动的喉结……以此种种,都是他能感受到属于师父的,使得他相信这并非幻觉。事实上,他根本不必承受命运带给他的折磨,只是看着师父的每一瞬,他都能在自己的呼吸里燃烧殆尽。
这种辛辣却又温柔的折磨。
“你怎么了?”突然,师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烧,疑惑道:“做噩梦了吗?”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师父的眼神明亮而温柔。
一瞬间,他的思绪粉碎,好像有人在割着他的心弦,一下一下撩拨,带着一丝丝痛一丝丝痒。
“没事了。”单若水连忙翻身,背对着师父,轻声道:“师父,晚安。”
他不敢,再多看师父一眼,怕再也忍不住……
——以师徒之名,行龌龊之事。
长夜漫漫。
单若水好生煎熬了一会,不知何时终于睡着了,浅浅地打起了鼾声。
他似乎入了梦。
梦里的他感受到一阵春风拂面,看见前方有个秋千架,于是兴冲冲跑了过去,荡起了秋千。秋千一高一低,他也跟着一高一低,心脏跳动起伏不定,他开心地踢着腿,仿佛下一秒就能飞上天空翱翔。
梦外的他,睡沉得像一头死猪,睡相还不太好。
他拼了命地往鱼清淼身上挤,仿佛寻找到一个更为温暖舒适的地方,长腿往前一搭,搭在师父的被子上,还砸吧砸吧嘴。
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吗?
“若水?”鱼清淼尝试将他唤醒,但是失败了。
他伸手轻轻地将越线的腿放下,然后曲腿往里侧挪了挪,因此带动棉被往上拱了拱,留下了空间。
趁此时机,单若水又一个翻身,长腿往前伸了过去,身体也更往里靠了靠。
这一靠,他的鼻尖直接触碰到师父的鼻尖。
笔直长腿,稳稳地扎进师父的被子里,穿过师父的两腿中间。
鱼清淼:“……”
那一瞬间,他愣愣得不知作何反应,只是觉得周身被一股陌生又香甜的情绪环绕。
待他慢慢恢复神识,一阵欣喜掀起另一阵欣喜,心潮澎湃,变成了另一种美妙的感觉。
两人的鼻尖碰鼻尖,美好和心动。
以往无论是怎么降妖除魔,鱼清淼都不觉得慌乱,但这一刻,他心脏飞速跳动,慌乱不已。
他轻轻地往后倒了下头,看着小徒弟的脸庞。
露出了一个无奈却认命的笑容。
自认为一向冷漠的鱼清淼,终于不再淡定了,也终于有了柔软的一面。
小徒弟似乎什么都不必做,只是静静地闭着眼,只是这么待在他的身边,就已经俘获了他的目光,贴近了他的心坎。
他忽然想起他们相识到现在的片段,细数起过往。
猛然,他又愣住了,双眸睁得老大,只感觉两腿之间有什么在乱动,反复不停,下一瞬,他的脸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小徒弟到底在做什么梦?
以至于,他塞进师父被子的里的腿在踢来踢去,又正巧,他的长腿穿进了师父的两腿之中。
长腿一下一下,在师父的两腿之间踢来踢去。
……玩儿呢?
纵使鱼清淼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怎么受不得了这样大胆而夸张却又无知的撩拨?
他淡定不了。
那一瞬,他的双腿猛然用力,将单若水乱动的长腿夹住,不让他再乱动。
小徒弟是没再乱动了,但是又往里侧靠了靠,长腿往上挤了挤……离得师父的中心点,尚还有可圈可点的一段距离。
鱼清淼:“……”
费了好大努力,怀里的人终于不再乱动了,睡得安稳了些。
鱼清淼轻轻松开双腿,只是看着他。
月光下,睡颜迷人。
小徒弟睡得很沉,半边脸靠在枕头上,嘴唇微微张开,呼吸均匀,离得他很近的距离。只要他轻轻扬起唇,便能碰触到他的额头。
有一种原始的温柔,呼唤着原始的冲动。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撑着脑袋凑过去,在单若水的唇瓣轻轻印下一吻。
……
那种触感,软绵绵、甜丝丝、湿漉漉……好像是他第一口吃到摩尔登糖的滋味。
不知为何,那种触感令他想起了八岁那年,母亲带回来的摩尔登糖。他好奇专注地看着包装精美的糖,毫无预兆被母亲往嘴里塞了一颗糖。他愣了一下,直觉嘴里蔓延着甜味,抬头看到了母亲宠溺的笑容,还有随后而来的父亲。
那种甜味,在口中瞬间爆炸。
是世间万物都无法超越的、香甜美味、令人欲罢不能的感觉。
他以为,都快忘记那种感觉了……忘记那些尘封已久、无法触及的过往。
却再一次清晰地回忆起来了。
很久很久,他仿佛失足掉进了火山口,全身一片火热。
夜啊,漫长得有点可怕。
翌日。阳光流泻入屋,山间鸟鸣清脆。
单若水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人。他看了看自己竟占了床铺一大半位置,挤到师父的铺子上了,猛地往旁边滚了滚。
——昨天是不是挤到师父睡觉了?
去后院洗漱之后,他来到前院,看到师父和暮离正在吃早饭。
他盛了碗粥,坐到师父身侧,拿了一根油条,一边问道:“师父,我昨天睡觉有没有不老实,有没有挤到你?”
他一脸无辜,咬了一口油条,看着师父。
“……没有。”鱼清淼喝完最后一口粥,觉得有些坐不住,刚想起身,又听见自己徒弟没脸没皮说了一句。
“那就好,我本来睡相就很好的。”单若水此刻的笑容像个智障。
鱼清淼:“……”深呼吸。
暮离也吃完了,显然察觉到饭桌上那一股微妙的气氛,于是很识趣地离开了。
鱼清淼后脚也跟着走了。
“师父,我还没吃完,师父,你不等等我嘛……”
村长约定七点在村中的岔路口集合,一起前往古窑,现下人已经到齐,准备出发。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孟缘明显沉默多了,但是看向单若水的眼神更加不友善。倒是沈雪迎,走在单若水的身边,两人谈得很欢乐。
鱼清淼暂时没时间管自家那小徒弟,和村长他们走在最前面。
“鱼先生,您昨天晚上,听见动向了吗?”周炎问道。
鱼清淼点了点头。
昨夜,因为自家那磨人的小徒弟,他本就没睡着觉,大约凌晨四点时间,发生了一会地震。他索性穿衣起来看了看,是古窑发出的地震。
“古窑昨夜发生了地震。”鱼清淼接着说:“有人迫不及待希望我们进去一探了。”
“是,我也发现了。”周炎叹了口气:“我们住的地方离古窑的方向更近一点,我平时睡眠就浅,是半夜被吵醒了。”
“师父,我怎么没被弄醒?”孟缘问了句,又被师父骂了一通,非要被人骂是死猪才开心。
一行人各怀担忧和疑惑,终于来到古窑,村长把他们送到古窑附近就离开了。
古窑建在村庄最深处,像是直接在山脚下挖的窑洞,四周都是树木和山路,再无其他。
此处,和单若水梦境里出现的古窑一模一样。
猛然,他和暮离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是梦里的古窑?”
“没错,和我梦里的古窑一模一样,也就是灵妃和暮离下令烧人的地方。”他点了点头。
暮离陷入了沉思,看了他一眼:“应该是前世的你我。”
这个古窑里面有着他们前世的秘密。
暮离觉得,要解开他身上的诅咒,必须要进入古窑。
单若水走到师父的身侧,有一瞬间的担忧和害怕,喊了一声:“师父……”
“别怕,有师父在。”鱼清淼瞬间明白他的感受,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给他力量。
是啊,有师父,他不害怕。
于是,他点了点头,轻声道:“进入古窑,就能知道我前世的秘密了。”
一行人往古窑而去。
鱼清淼走在坐前面,单若水和暮离跟在他的身后,周炎带队跟在后头。刚一进去,他们就闻到一股烧焦的恶臭味,像是被火烧死的腐尸。
灯火照不见的尽头,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