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窦婴接着刘荣的话头,顺便说了一句:“南阳山中客栈,年前被一把火烧掉了。”
刘荣闻听,惊讶不已道:“有这等事!”
“当地县尉说,那家客栈也是两年前开的。而且,老板姓朱,乡里人都叫他朱老二。”
刘荣面色凝重起来,看着窦婴,等他继续说。
窦婴稍一沉吟,说道:“至于东瓯王城客栈,我问过剧孟,他并不清楚那家客栈,应是有人冒用他的名号。”
“殿下,”窦婴神情阴郁接着说:“据欧贞鸣说,王城客栈老板,叫做朱老大。”
听到他这样一说,刘荣心情沉重起来,原地转了几步,皱着眉说道:“匈奴‘狐风’,看来已经颇具规模。客栈、酒肆,用则在前,败则即毁,只不过是其触手而已。”
“二位先生,现在关东纷乱,若匈奴也掺杂进来,势必糜烂。”刘荣顿了一顿,看着申屠通说:“窦先生负责监督群臣,申屠先生要替我随军,追查‘狐风’一事,当另外有可靠之人专司。”
“乌孙驹如何?”窦婴问道。
刘荣想了一想,点了点头:“可以。”
“是。臣立即将其调入钩据司。”
“好。那我的想法,接下来就这样查狐风……”刘荣低声地说道。
半个时辰以后,三人商议好除奸办法,走出后室来到正室堂中,看见沙盘亦已初具规模,刘荣围着转了一圈,满意地颌首道:“嗬,不错!”
说罢对窦婴二人嘱咐道:“我到宣室殿,皇上还有事要宣召。请二位先生,将事情妥善安排。”
送走刘荣以后,窦婴也换了一身便服,拿了一张盖了皇长子兰林殿印的公函,走出钩据司,向少府走去,办理乌孙驹的调动事宜。
走在路上,他想着刘荣刚才对调查‘狐风’的计划,心中不由得十分佩服。
刘荣说,狐风为中行说,五年前叛入匈奴之后所成立。
目前为钩据司侦知的酒肆客栈,均是两年前开设。为了实现其目的,势必与汉朝内部某些好利不仁之人联系。
而这些人,必定是有利用价值之人。
中行说自幼入宫为宦,他所熟悉的,都是宦官,再加上朱老三客栈伙计供述,所见之衣着打扮,也均为宦官所特有。
综合以上信息,刘荣推断:中行说肯定是利用以前在宫中的关系,拉拢了某一位有一定地位的宦官,发展为了他的内线。
而此人,也能够经常出入宫中。
综合这几点,只有采办黄门符合,即能接触机密,又出入自由。
所以,刘荣最后得出结论,这名‘狐风’内线,十之八九就是采办黄门侍郎——
“张勇。”窦婴当时听刘荣说到这里时,忍不住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殿下,此人难道就是去年,我们在东瓯国采买珍珠时,欧阳海客口中所称的宫中‘张大人’!”
“此人与中行说,以往有无瓜葛?”刘荣带着慎重的语气问道。
“这个臣去查一查。”窦婴也不清楚。
“恩。等会你去办理乌孙调令的时候,正好一起查了。”
……
窦婴一路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少府,与少府丞打了个招呼,然后拿出调令,递了过去。
“皇长子的印?”少府丞笑着翻看着官牒,“窦大人现在这是当的什么差?”
窦婴笑,但眼神含蓄,并不直说:“胡大人见笑。”
“乌孙驹,域外人氏。不过性格果毅,忠诚可靠,骑术精湛,孔武有力。”少府丞看了一眼窦婴,对乌孙驹夸赞起来。
“我倒不熟悉此人。只是皇长子有令,我来托胡大人办就是了。”窦婴淡淡地说道。
官场中人,自然是识得大体,见窦婴不肯细说,少府臣也就不再多问,摆出一副秉公办事的姿态说:“窦大人亲自过来,又携着官牒,下官照办就是!”
说罢,与窦婴相视一笑,随即转首吩咐:“唤尚马监令过来!”
“有劳大人。”窦婴道谢。
“窦大人放心,中午就把人送到兰林殿公堂上。”少府丞以为窦婴要走,便先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胡大人,我还有一事相请。”窦婴见他起了误会,赶紧也站起身来说。
“哦?直说无妨。请坐!”少府丞为自己猜错了客人意思,而哑然失笑道。
“我曾出使匈奴,在匈奴单于帐中见到一人,长相颇似中原人氏。后来听说,此人名叫中行说。胡大人听说过他吧?”窦婴一边坐回原位,一边用试探的口气说道。
“咳!”少府丞不以为然地一拍案几,“此人就是个败类!”
“是。我也听说其人行径卑劣,背汉投胡,甘为匈奴所驱。”
少府丞此时愤怒起来,须发皆张,口中大骂道:“先帝时候,就是此贼,说动军臣单于伺隙入寇,为害上郡、云中,害我百姓!”
他所说的,就是文帝盛赞细柳周亚夫的那次。
窦婴待他气平,才又说道:“有人告诉我,中行说生长在北方,是燕地人。我打算到他的祖籍去,寻访中行说家人,然后修书与他,不说别的,就劝他不要再与汉为敌。”
少府丞默认,低着头不肯说话,眉头微皱,面露不悦神情,似乎是对窦婴此举非常不满。
窦婴见他这副表情,料定是嫌弃自己软弱,有失国体,于是解释道:“大人应该已经知道,现在关东烽火骤起,此时只宜与匈奴修好,不宜再开战端。如此做法,也并非我要行此下策。”
少府丞闻听,愣了片刻,随即醒悟过来,面带惭愧之色,拱手谢道:“下官愚钝,不曾有窦大人这般见解,请见谅!”
窦婴笑着摇了摇头,口中只道:“胡大人刚才的反应,是人之常情!我想寻一下中行说的牒文身录,查个详细。”
少府丞想了一下,遗憾地说道:“中行说叛离以后,牒文早已销毁。不过,黄门侍郎张勇是其同乡,又是一批入宫,想必他应该很清楚。”
一听到“张勇”这个名字,窦婴顿时心中大喜,不过仍然不露声色地说道:“此人似乎是专司宫中采办的采访使?”
“正是其人。”少府丞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窦大人也识得他么?”
“我在长乐宫时候,与他有过几次交情,不过也仅限于此。”窦婴赶紧说,又问:“可有他的官身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