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姜外公就催向国华带舒兰秋去厂里办手续。
昨天大姨在家里磨了大半天，可舒兰秋一直没有落单的时候，她自然就没有机会开口。
本来向美华还想留在晚上再找机会，手脚麻利地要给大舅妈打下手做饭，向姨姥瞅了她半下午，见状就说留她在家吃饭。
这话一出来，向美华就不张罗了，借口家里有事赶紧回了家。
向美华是向姨姥一手养大的，她三岁亲妈就死在碎石下，整个向家，就剩下四个人。
三十多年前那会，向姨姥才二十不到，一个年轻的寡妇，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后来还又捡了一个。
那时候多少人劝向姨姥改嫁，她愣是没同意。
不光没同意，也没把所谓“赔钱货”、“拖油瓶”的女娃娃送人，再怎么难，都咬牙养了下来。
向美华跟向姨姥的感情很深，一顿饭而已，主要是向美华心虚。
房子那事，她只跟向国华和姜槐序商量了，得到的当然是反对，但向美华也有自己的道理。
工作给舒兰秋，她一点意见也没有，人家毕竟是亲闺女。
但房子，向美华觉得可以分一分，她这些年，也是把姜外公当亲爸在孝敬的，以后养老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她多的不要，一间房就可以了。
不给她，她掏钱买也行的。
可这话连向姜槐序那关都过不去，跟妈讲，也只有挨训的份儿。
知女莫若母，向美华张罗的一整天，向姨姥早看出不对来了，不过还没等她问，向美华就先开溜了。
姜外公估计也是看出点什么来，今天一大早就催着向国华赶紧去办事。
这些事，早落定早安心。
“妈，你跟大舅早去早回，我跟小舅进山了。”姜黎全副武装，站在院门口，欢快地向舒兰秋挥手。
姜黎身上穿着大表姐向明丽的旧衣服，脚下是一双昨天大舅妈给她去大队供销点新买的雨鞋，头上顶着个竹斗笠，背着个小背篓就要上山去。
山上的泡子已经开始熟了，还有竹笋可以拔，姨姥还交待可以摘些蒿子回来，给她做蒿子粑粑吃。
上辈子姜黎吃过这种带着奇特香味的应季食物，但从没亲手摘过。
昨天下午向明丽在家门口教了她怎么分辨，这会姜黎兴致极好，想去验证自己的学习成果。
舒兰秋张了张口，她心里还是希望由姜黎来顶替这个职位的，“……”
可看着笑容灿烂的姜黎，她又有些说不出口来。
在林家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见姜黎这样子笑过，她总是倔强地绷着小脸，随时随地会竖起尖刺。
这几年姜黎长大了些，林有德对她动手的次数已经不多了。
不是因为林有德突然间有了良心，是七岁就敢跟他对打的孩子，马上就要长大成人，他心里有了忌惮。
可明明应该是她来保护孩子才对。
舒兰秋突然希望，姜黎能够多一点这样无忧无虑的时间，她不应该催着她长大，催着她参加工作。
“大哥，这边的高中学制是三年吗？”舒兰秋问向国华。
淮市那边的初高中都只有两年，今年姜黎就能毕业，但如果转学到这边来的话，明年才能毕业。
其实从高一念起都可以，但孩子恐怕不会乐意。
她先工作一年，等明年姜黎毕业，再让姜黎顶替这个工作也不迟。
这肯定会很麻烦，但并不是没有操作的可能，舒兰秋心里暗下决定，这一年她一定好好工作，多多与人为善，给姜黎铺好路。
“对，是三年。”向国华点头，猜到舒兰秋的打算，想了想他又道，“厂里对职工子弟有优惠政策，毕业后还有相关的技能培训。”
只要能吃苦，肯钻研，工作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现在也不是最开始那几年，哪里贫困就号召往哪里去，现在即便是下乡，也可以就近安排，到时候姜黎留在胜利大队也可以。
不过这话向国华没说，舒兰秋可能不太能接受孩子下乡当知青。
舒兰秋闻言眼睛亮起来，心里终于拿定主意，决定接手这个工作，她温柔地冲姜黎喊了一声，招呼她过来。
“到了山里听你小舅的话，注意安全。”舒兰秋替姜黎理了理斗笠的绳子。
姜黎眼睛瞪大，从舒兰秋脸上得到了确定的答案，眉眼一弯，笑意从眼底流淌出来。
舒兰秋没觉得姜黎是跟她耍心眼子，只是觉得心疼，“好好去玩吧，别惦记着我这边，妈不会叫你失望的。”
不惦记是不可能的，但有舒兰秋的话，姜黎确实安下了心。
山里比姜黎想的还要有趣，她见到了许多不认识的植物，知道了木姜子开花是什么样子，尝到了甜甜的泡子，也拔了很多笋和蒿子。
但等姜槐序弄好陷阱来找她，就傻眼了。
“这个笋苦的，不好吃。”姜槐序翻了翻，半箩筐的苦笋，“这是经济竹，种来劈竹篾编竹篓子的。”
姜黎茫然地看着他，所以她辛辛苦苦拔的都不能吃？
“也能吃，就是口感没那么好，没事，交给你姨姥。”姜槐序认命地把竹篓背身上，小半筐子呢，倒出来也不能再生根长竹子，不能浪费了。
再说了，以前没粮食吃的时候，什么东西不能吃啊，只要没毒，再苦都能吃。
晚上桌上摆的就是姜黎拔的苦笋，这一碟子也只消耗了一部分，剩下的拿水在泡着呢，姨姥准备浸在坛子里，泡几天再拿出来炒菜。
“到时候泡好，给你们拿到那边房子里去，吃了好的。”向姨姥笑眯眯地道。
不知道是老一辈人的想法，还是地方偏见，苦的食物，似乎对人都是有好处的。
舒兰秋的工作已经定了下来，不说能力问题，舒兰秋本身的学历就不算差，大学虽然没念，但高中却是念完了的。
而且她中学时念的是教会学校，还有一点英语底子在。
不能顶原岗，舒兰秋也被安排到了工会，而不是像上辈子的林有进一样，被安排到了车间工作。
房子向国华也领着舒兰秋去看了，钥匙也给了她，就是屋子空置了一段时间，需要好好收拾才能住进去。
“明天同事还我的班，能休息半天，我也去帮二姑打扫房子。”向明丽道。
向明丽在公社邮电所上班，每天早出晚归，昨天是特意请假留在家里帮忙的。
说完，她又冲着姜黎道，“正好明天周六，下午军强也会回家，到时候让他带你去小沟里摸鱼去，他就喜欢这些。”
向军强是大舅家的小儿子，在隔壁公社读高三，比姜黎大两岁。
“摸鱼有什么好玩的，明天小舅带着上山捉鸡。”姜槐序对摸鱼嗤之以鼻，湿哒哒的有什么好玩的，山上好玩的才多。
大话说出去，姜槐序暗暗琢磨着，上午做的陷阱，至少应该能逮住一只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