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没想到，有人会偷这种卷宗。”
何庸说道。
虽说何庸看起来大大咧咧，但他在商界多年，从小跟在何人和大掌柜身后耳濡目染，他并不是一个易于疏忽的人。
如果他带着的是一件重要物什，除非有人硬抢，哪里会被别人偷走？
可这份卷宗在他眼里并不重要。
别看它上面记的是何家怎么以除夕夜发生的事情为引，进而布局重创吴芈两家，听起来意义非比寻常。可说到底，它只是何庸在谈判场的一件工具而已。
这些并不会真的实施。
出了吴府的门，这份卷宗除了纪念，再没有任何的用处。
谁会想到有人偷这种卷宗？
三人各自思索着，院中陷入沉默。
何人微微皱眉，手指轻敲着棋盘，琢磨一会儿后，看向何庸问道：“暗卫有动静没？”
“没有。”何庸回答。
何人微微颔首。
暗卫没有动静，那么偷卷宗的人，要么和暗卫一样是善于隐藏的强者，要么就是不会引人注意的小贼。
何问明白这个道理，问道：“会不会是城里哪个胆大的小贼？”
“不排除这种可能。”何庸沉吟片刻，轻叹道：“我倒是希望是哪个小贼。”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侍卫，交代道：“把丢失卷宗的事告诉青云楼的赵老板，让他问清楚后来老宅一趟。”
“得。”侍卫抱拳，转身离去。
“嗯？老赵？”何问不解。
何庸拉了张凳子坐在何问旁边，解释道：“城里的小贼和游侠们也是有组织的，老赵跟组织头子关系不错。”
何问哦了一声，捏了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棋局继续。
可惜下棋的两人，心思却已经远离了棋局。
大半个时辰后。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老宅门口，赵老板跳下马车，大步走进院中，先是朝两个少年拱手一礼，然后看向何人恭敬道：“回家主，不是他们的人。”
不待何人说话，何庸抬头看向赵老板，不死心问道：“可以确定吗？”
赵老板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平时倒也罢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哪敢打何家的主意。”
何庸低下头，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十分不友好的消息。
何人起身，对赵老板摆摆手说道：“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
赵老板诚恳道：“不麻烦不麻烦，咱老赵就是半个何家的人。”
赵老板走后，三人谁都没有开口，棋局也没再继续，老宅像是一潭平静的池水，不起半点涟漪。
卷宗不重要没错。
卷宗没有用处也没错。
但是，三家刚刚达成协议，如果这份卷宗上的内容传播开来，便是何家单方面违反了协议，对何家，对吴家和芈家，乃至对整个清河，都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先静观其变。”
何人神色平静，吩咐道：“让大家做好准备。”
何庸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态道：“侄儿明白。”
何问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去通知天机阁。”
想到何问与诸葛远的关系，何人没有反对。
——————
五天后。
大年初六。
在这五天时间里，清河城的暗流愈发汹涌。
超过三十家店铺被何家三掌柜封楼强查。
六掌柜也整理好了与吴家和芈家相关的外来客名录。
何家的刑堂里，更是关了不下百人。
夜幕似乎从清河城里消失，再没有露出丝毫的踪迹。
而清河三家的争斗，更是被直接摆在了城里所有人面前。
本不该如此。
但就在三天前，一个消息不知从哪里传开，可能是城北的一间茶行，可能是主街上的一座酒楼，也可能是一家客栈的说书先生。
消息不长。
总结下来也就三句话。
“赤鬼在除夕夜，于清水河畔刺杀何家家主与青山掌门。”
“清水河那场暴动，便是何掌门在进行求救。”
“如果不是何家有暗卫作为后手，或许何掌门与何家家主便会在当夜死去。”
那场战斗被人描绘得绘声绘色。
尽管清河三家的人都在倾力打压，可消息依然一传十，十传百，一天内便传满了整座清河。
消息没有针对吴家和芈家，也没有提是吴家和芈家联系了夜幕。
奈不住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吴家和芈家。
毕竟所有人都记得，除夕夜时，有辆马车驶进了老宅，赶车的是朱承武和芈松，车上坐的是吴夫人和芈夫人。
次日，何人亲自出面，联合张启檀，以何家和天机阁双重的名誉为吴家和芈家辩护。
又有人传这是吴家和芈家威胁之下，何家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民众们的言辞越发凌厉。
乃至前两日傍晚，几杯酒下肚，一些心向何家的愤怒民众聚集，砸掉了吴家的一间酒楼。
吴家家卫赶至，愤怒的民众们毫不退让。
双方争执不下。“真以为两位夫人的命值得过何家主？”“小何掌门死去，赔上整个吴家和芈家都不够！”之类的话语不绝于耳。
吴家的家卫哪里会允许有人咒骂自家的主人？
乱象下，不知哪方先动了手。
民众们自然不敌吴家的家卫。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中间有多大的误会，何家家卫们哪里还能坐视不理？
这是双方的第一次刀剑相向。
这一战，吴家死了九人，何家死了七人，民众们死了十六个。
死亡的恐惧瞬间弥漫了清河城。
于是，年节的繁华从这天早早退去，就连主街上都只有零散数位行人。
民众们除非必要，甚至不再走出家门，平日里把院门锁了，窗户关上，冬日的寒风吹不进来，便当作小院外的风雨与自己无关。
他们没有亲眼见过世家争斗，可不妨碍他们知道历史中那些血淋淋的记载。
而在他们眼里，清河城就是在重演历史。
迫不得已下，三家又一次坐下谈判。
可流言已经传开，吴芈两家在清河的商业直接陷入半瘫痪状态，就连清河城附近的城池都收到了风声，这种情况下怎么还有回旋的余地？
结果自然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