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琛停在夜空中，看着颜似卿远去，沉默了很长时间。
回到车里，他坐回车夫的位置上，继续赶车。
“弄清楚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车厢里响起。
“是青面鬼。”唐琛说道。
“我知道青面鬼。”
车帘拉开，里面坐着一个中年人，他看着唐琛问道：“那青面鬼又是谁？”
唐琛神情不变，甩了甩缰绳，随口说道：“不知道，让他给跑了。”
中年人嗯了一声。
唐琛也跟着嗯了一声。
马车继续行走着，仅有的马蹄声让夜晚的盘山显得颇有些阴森。
一直走出十数里，中年人忽然掀开车帘，探出身拍了拍唐琛的肩膀，笑着说道：“提醒你一下，下次骗我的时候，记得不要故作随意，那样太假了。”
唐琛身体一崩，没说什么。
中年人哈哈笑了起来，说道：“青面鬼这名字起的不错，比陈棠起的有水平多了。”
唐琛：“……”
中年人话锋突转道：“回去查一查。”
“查青面鬼吗？”唐琛说道。
中年人斜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你放心，既然你不想说，我自然不会多问，我只是好奇他是谁，还没到真正在乎的时候。”
唐琛替朋友松了口气，不解说道：“那你要查什么？”
中年人对他说道：“青面鬼是把刀，我很好奇，是谁想握住这把刀。”
唐琛想了想，说道：“那二叔也可以放心，不管是家里的谁，都别想握住这把刀。”
中年人轻咦一声，说道：“你对他很有信心？”
唐琛说道：“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中年人笑了，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唐琛被看的有些发毛。
“以后啊，你尽量少说话。”
中年人满心感慨，叹息着摇头，放下车帘，幽幽地说道：“像你这么蠢，都能骗过七色天，我现在很怀疑，邪教里的人是不是都是大蠢蛋。”
唐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对中年人来讲，唐琛最后的两句话，已经完全暴露了青面鬼的身份。
法显确定在兰若寺，那么除了青城颜似卿，便没有其他人了。
“青城……”
中年人默默念着，右手不自觉地握住了一块金色的牌子，牌子上用篆体铭刻了一个“唐”字。
这是唐家金牌。
金牌不是家主的象征，但每一张金牌都是由家主亲自赐予，属于家主候选人的象征。
……
……
颜似卿不知道唐琛不经意间就把自己卖了个干净，连续遇到糟心事的他，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平江城赶去。
眼看就要离开盘山的区域。
“喝！”
夜色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高喊。
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却仿佛连绵的水波一样响在颜似卿耳边。
“谁在那？”颜似卿从空中落下，看向前方的转角处。
“这么快就能发现，不愧是青面鬼。”
一个身影说着话，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还有一个高大些的长者跟在他的身后。
颜似卿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对方腰上配着的金牌，眯起眼睛说道：“唐家金牌，不知你是哪位？唐承远，还是唐承北？”
“唐承北。”来人笑着说道。
颜似卿又看向他身后的老者，感受着恐怖的压迫，皱眉说道：“唐同。”
老者说道：“眼光不错。”
颜似卿沉默地看着两人。
一个唐家家主候选人，一个实力在唐家能排进前三的存在，想都不用想，这场架是没法打的，就算用出全力，能不能逃走都还是问题。
“是你放的任务？”
颜似卿对唐承北说道。
“是我。”唐承北没有否认。
颜似卿深呼吸一口气，冷笑说道：“看来那车里便是唐承远了，你想刺杀他？据我所知，在你们唐家，这并不符合争夺家主的规则。”
“我说过要刺杀他吗？还是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
唐承北笑了起来，盯着面具上的两个空洞，说道：“我只是想确定你的身份。”
颜似卿平静说道：“所以呢？”
唐承北走上前，绕着颜似卿慢慢走了两圈，最后在他身侧站定，忽然伸出右手敲了敲他背着的匣子，说道：“这里面……是两仪剑吧？”
颜似卿面色大变，很快就沉静下来，既不否认也不肯定，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近两年益州的地下势力有点多。”唐承北忽然转到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话题。
“然后？”
“老头子觉得太乱，决定洗个牌。”
他口中的老头子，指的当然是唐家的现任家主。
颜似卿暗暗心惊，如果这真是唐家老家主的决定，那整个益州的杀手组织和地下势力，必然会迎来狂风骤雨般的打击，期间会产生多少血腥？事后又会有多少人活下来？
唐承北顿了顿，说道：“我负责这个任务。”
颜似卿还是那句话：“然后？”
“全杀了有些可惜，全抓了又有些不现实。”唐承北遗憾地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于是我决定找个帮手。”
“为什么是我？”
“杀手榜第三，实力够强，名气够响，用来压那些人足够了。”
“如果我拒绝呢？”
“这么着急？”唐承北幽幽说道：“不想先听一听？”
颜似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唐承北对他说道：“唐家的情报已经渗透到九成的地下组织，所以计划很简单，不需要太多的花里胡哨。就是分你一些人，然后你带着他们，从天府城开始，在一个月内压向整个益州，服从的呢，就收归下来由你掌管。”
“不服从的呢？”颜似卿问道。
“想什么呢？”唐承北微笑看着他，说道：“不服从，当然是送他们见阎王。”
颜似卿默不作声。
平心而论，这不是什么好计划。
但足够的简单粗暴。
唐家也有足够的力量实施下去。
颜似卿想了想，看向唐承北，缓缓说道：“那我有什么好处？”
“接管整个益州的地下势力还不够？”唐承北笑眯眯地问道。
颜似卿说道：“你觉得我傻？”
从任何意义上来说，唐家都不会把益州的地下势力交予外人。
唐承北收起了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不傻。”
感受到鬼面传来的寒意，唐承北伸出手向下压了压，给出了新的答案：“等到解决了这些事，唐家会出一个人，要么是我，要么就是唐承远，我俩中的一个会替你成为新的青面鬼。”
“一个成为家主，一个当地下首领？”颜似卿微微一愣。
“你觉得不好吗？”唐承北说道：“很多上位者都需要一个影子。”
颜似卿沉默着思考着这个提议。
他出身青城，还是未来的掌门人选，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杀手”、“邪修”这些字眼沾边的。
但他却当上了青面鬼。
不暴露还好，如今他是青面鬼的事情已经被数人知晓，就算这些人不说，也会成为一个隐藏的炸弹，谁都不敢肯定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爆炸开来。
颜似卿不得不承认，唐承北给了他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
“你尽可放心，唐家会彻底清除你与青面鬼的联系，到时候，你还是那个清白的青城弟子。”
唐承北顿了顿，追加了一个条件：“当然，你今天帮了我，等到将来你师父退位，青城掌门在弟子中择选的时候，我也会帮你稳住掌门的位置。”
颜似卿说道：“听起来很好。”
唐承北嗯了一声，说道：“告诉我你的回答。”
颜似卿看着他，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如果我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