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尽欢再无退路,动作极快,摘了他的凤簪,抵在自己喉间。
“殿下自重!你也不想我这种又低微又蠢笨的人溅你一身血吧!”
沈赋一怔。
欢欢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勇气。
她的勇气,早就从三岁到二十三岁之间的二十年漫长时间里,被他一点一点,消磨殆尽了。
但是,其实他不知道,她现在也没有。
只是,她吃定,他还没玩够,一定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
蓝尽欢一狠心,脖颈间“嗤”地一声,簪子刺破了脖颈。
一抹鲜血,顺着雪白的脖子,蜿蜒滑向腔子。
瞬间的僵持,沈赋眸子里的光一软,认输了。
然而,他是从来不吃亏的人。
“看来本宫不受欢迎,走了。”
他悻悻掀了帐子下床,径直朝房门走去。
“喂!不行!”
蓝尽欢跳下床,赤着脚追上他,将他拦住。
她平日里男装的靴子里是偷偷垫高的,加上身材相对修长,在人前,并不显得矮。
可如今赤着脚,又是站在沈赋面前,就凸显地矮了一大截。
“舍不得了?”他揶揄。
“殿下不可以从正门出去。”
“本宫是这大徽朝的摄政,为什么不可以走你们武定侯府的正门?”
“你……!!!”
为什么?
你偷偷摸摸来我家,爬我的床,之后要从我屋子里走出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从我家大门出去?
你还问我为什么?
蓝尽欢只知道沈赋是个魔王,是条疯狗,还不知道他是个无赖!
“总之不行。”她飞快去开房间的后窗,“委屈殿下这边请。”
“本宫千岁之尊,跳窗?不能跳窗。”
沈赋还傲娇上了。
蓝尽欢气结。
你一看就是跳窗户偷偷进来的,现在跟我说你不跳窗!
“那么殿下要怎样?”她想跟他叉腰,想一脚把他踢出去,但是又不敢。
沈赋垂着眼帘瞟了她一眼,手指指了指自己脸颊。
蓝尽欢:……
指脸做什么?你没脸!
沈赋斜睨她,“这儿,亲一下,我就走。”
蓝尽欢瞪圆眼睛,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肯。
我已经再世为人了,昨晚的事,事急从权,我们早已再无瓜葛!
可是,外面,响起青梅的脚步声。
沈赋老神在在,“欢欢,亲不亲?不亲,本宫就留下来吃顿蟹粉灌汤包,顺便问候一下武定侯夫人早安。”
啊啊啊啊!沈赋!!!
蓝尽欢心中有一万只疯狗狂奔而过。
青梅的脚步越来越近。
她深吸一口气,闷闷道:“够不着。”
不想踮起脚尖,巴巴地去用嘴够他的脸。
沈赋终于笑了,“呵呵,我们之间又多了一个小秘密。”
说着,顺着她的身高,背着两手,微微俯身,偏了头,将脸颊送到她面前。
蓝尽欢麻木用唇碰了一下他。
门,开了。
一扭头的功夫,沈赋闪身,从窗口如一道影子般,不见了。
“小姐,蟹粉灌汤包来了。”青梅进来。
蓝尽欢擦了擦嘴唇,“扔掉,不吃了,盥洗净口,今天多放盐。”
“为什么啊?”青梅不明所以。
“狗屎吃饱了,口臭。”
“……”
然而,这一大早也并不都是扫兴的事。
春意浓见她的“好大儿”醒了,便乐颠颠来说悄悄话。
“儿砸,我刚在墙根儿听到个事儿。”
赵家把院墙贴在蓝家的好处就是,两家能互听墙根。
“姓赵的又怎么了?”
“昨晚宫宴,赵麟狂性大发,扑倒了谢百川新娶的美艳继室,两人衣衫不整,缠作一团,幸亏被人及时发现。谢百川当晚休妻,今天一大早,又在朝堂上参了赵中克一本教子无方。赵中克刚刚回来,正在打儿子呢。打的比昨晚那条疯狗叫的都惨。”
蓝尽欢看她娘那得意样儿,凑了过去。
“是你给赵麟加了额外的料吧?”
春意浓假装无辜,“没有啊,为娘怎么可能那么坏?我只是看谢百川那个继室不顺眼,让她前天敢在樊楼里跟我抢首饰!”
蓝尽欢:……
谁说我娘是傻白甜来着?
我谢谢你。
她心里盘算了一下,道:“对了,娘,我白天出去转转,晚点回来。”
“干什么去啊?”
“干架!”
春意浓一惊,“要不,带上月半?”
“……”
蓝尽欢想过了,这辈子想要直着腰板做人,尤其是女扮男装,在男人堆里站稳脚跟,就得够狠,够凶。
这都是沈赋用那二十年,潜移默化,一点一点教她的。
如今在帝都,虽然是替父帅做质子,可若是能事事占了先机,一切提早筹谋,等到真的变了天那一日,蓝家不至于如汪洋中的小舟一般,风雨飘摇,孤立无援。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跟沈赋谈条件。
而这个先机,就要从“立棍”做起!
很快,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杜子腾,刚从赌场后门出来,就被劈面一只大胖拳头连糊三拳。
蓝尽欢将人打懵,将长发一甩,“月半,上!”
“哎!”
月半目测二百多斤的胖子,一屁股坐在杜子腾腰上,将人坐得一声惨叫,就起不来了。
“他娘的!谁啊!老子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哎?蓝小公子?”
他现在看清了蹲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蓝公子回来啦!嘿嘿嘿……”
蓝尽欢叼着根草棍儿,piapia拍他那张糙脸,咬着唇恨恨道:
“亏你还有记性!现在是世子!乖,喊爷!”
杜子腾当然记得。
帝都的公子哥儿,有谁不知道姓蓝的小废物又好看又好欺负?
他一哭,谁的心不痒痒?
三年前,他头一天跟着赵腾,把蓝尽欢给堵在墙角踹哭,踹的屁股都出血了,不知道怎么着,当晚,人就丢了。
第二天,大长公主的人出现,什么都没说,将哥儿几个全部套麻袋,挂在城楼上烤猪一样晒了三天,滴水未进,直到奄奄一息,差点没死了,才放下来。
然而,后来的事儿,蓝尽欢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天月事都漏在袍子上了,也没机会找地方换,最后还要被沈赋堵在墙角掐屁股,害得她穿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