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尽欢对蛇也不搭理。
她知朱砂不随便咬人,也不怕它,由着它在水里游。
“殿下以后不要再这样。身上有不可为人知的秘密,就当万事谨慎。”
她尽量不把水弄的哗哗响,惹他动了念想。
但是,蛇在水里游得欢,鳞片精致如黑曜石的蛇身,若无其事地从团团上滑过,略微粗粝,尾巴尖儿碰到不该碰的,颇感“不适”。
蓝尽欢咬了一下唇,抬手将小蛇挑起来,丢去脚丫那一头。
沈赋在屏风那头,眉眼一弯,仿佛刚刚得了什么便宜。
“欢欢在关心我?”
“我惜命,怕被殿下牵连。”
“……”
沈赋湿漉漉的手从水中拿出来,手指在屏风上描她螓首低垂的剪影,言语间忽然没了之前的浪荡气。
“不会害了你的,我会一直看好你们。”
蓝尽欢眸子动了动,没听懂。
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们”?
把我娘也算上了?
为什么感觉自打那天夜宴后,沈赋就是个歪的。
好奇怪。
然而,现在没空想这些。
水面上,朱砂不见了,有一只滑滑的东西,在水下缠着她脚踝,绕着圈儿,蜿蜒上行。
房中不知为何,忽然陷入安静。
沈赋在那一边,好像睡着了一般。
蓝尽欢的呼吸不自觉乱了一分,听上去十分清晰。
朱砂在水下,缠上她小腿慢慢游弋,充满蛊惑,如被厮磨,让人有种被进犯,又没法抗拒的诡异感。
当粗粝的鳞片摩挲过膝窝,想要得寸进尺时,蓝尽欢伸手进水里抓出朱砂,隔着屏风,啪地丢过去,扔还给沈赋。
色蛇!
沈赋本是仰面枕着浴斛边缘,似睡非睡,被掉进澡盆的朱砂溅了一脸水才睁开眼,也不生气。
他将小蛇捞起来。
朱砂被扔了,委屈巴拉缠上他的手掌,从修长的五指间穿行,小脑袋气鼓鼓支棱起来,腮边两翼张开。
告状!
她丢我!
沈赋指尖摁了摁它的头,安抚眼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
这晚,沈赋倒是君子,说不动她就不动她。
蓝尽欢泡过热水澡,去了身上的寒气,很快睡了。
她也不防备他,老老实实给他抱着。
反正他若想畜生,防也防不住。
不如好好睡觉。
一夜无事。
只是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朱砂又讨厌,从沈赋身上又钻进她寝衣底下,绕上脚踝,慢慢游弋,最后从花间缓缓穿行而过,略微粗粝的鳞甲,有些磨,无可奈何……
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外面雨过天晴,但是青梅没有来唤她起床。
蓝尽欢看到床边已经空了,知道沈赋应该是天没亮就去上朝,松了口气。
正想起身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拉开衣襟。
朱砂叮地竖起小脑瓜,吐着红线一样的舌头,一双本该阴鸷的蛇眼竖瞳,此刻瞪得圆滚滚,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卖萌。
我厉害吧?
我找到了最舒服的地方睡觉!
它正盘着……团团!!!
蓝尽欢忽然又记起昨晚零零碎碎的梦。
色蛇!
她捏了朱砂的尾巴尖儿,把弯弯曲曲的小畜生扔开。
这小东西,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上辈子危急时刻曾救过她的命。
跟沈赋比,还算是好的。
但是,他怎么把它丢在这儿了?
蓝尽欢赤着脚下床,对镜开来寝衣领子,左右看看自己的脖子,肩膀,确定昨晚没干什么。
蓦然间,从镜中看到她房间里一个隐藏的隔间,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谁!”
她麻利抽了短刀,两个闪身去了隔间,里面的人还没看清,刀已经架在对方脖子上。
那人也不怕,扭头看她,莫名其妙。
“……额?”蓝尽欢手一抖。
沈赋穿着寝衣,先瞥了眼自己脖子上的刀,又看了眼她敞着领口的衣裳,香肩半露,团团隐约。
“欢欢花样真多,大清早玩这么刺激的,你是真的以为我能忍得住?”
“……”蓝尽欢尴尬收了刀,掩了衣领,“殿下不去上朝,怎么在这儿?”
“今天休沐日。”沈赋懒洋洋,手里摆弄着只丑丑的布兔子,“你多大了,还玩这个?”
蓝尽欢这才发现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布兔子在他手里。
“还我!”她跳脚。
沈赋恰到好处地将兔子举高,不给她。
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又拿出一只小巧的蝴蝶风筝,“这个也是你的?”
“还给我!”
他依然不给,再回头,冲隔间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女孩子的衣裙首饰玩具,努努嘴。
“这些都是你的?”
蓝尽欢在他面前,就连最后这点秘密也没了。
“沈赋!”她凤眼睁圆了瞪他。
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直呼他名讳,也叫的可爱好听。
不过还是没有“惑儿”好听。
“欢欢……”
沈赋忽然当啷一声,麻利卸了她手中的刀,丢在地上,将她抱进怀里,心疼地用力抱紧。
他在这隔间里,摆弄了一早上她不敢示人的心爱玩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前世今生都离不开她了。
因为,她和他一样,有那种从一出生就不能做自己的痛苦。
他们两个,归根结底,是一样的人。
就像一棵风雨中隐忍的树,和它在水中的倒影。
然而,蓝尽欢与他毫无共情。
她只觉得无比愤怒!
就这么点秘密,现在全给看了个干净。
比被他检查身体还难受!
“我不要你抱,你出去!”
“欢欢!”
“你出去!”
“欢欢,你凶我……”
“我告诉你,沈赋!我生气了!我不管你是谁!总之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给我出去!”
蓝尽欢真的凶了,把沈赋连捶带踢,给轰了出去。
砰!
门关上,将他丢在外面,不准进去。
沈赋的手敲了两下门,放弃了,举在半空中没动,自嘲地笑出声儿。
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会拿个小丫头的小脾气没辙。
忽然,门又开了。
“欢欢……”他眼中顿时亮起星星。
啪!
一只滑溜溜,睡回笼觉的小黑蛇被糊在脸上。
砰!
门又关上。
沈赋:……
朱砂:……都怪你!
大清早的,连人带蛇全都给丢了出来。
他们俩两辈子,这是第一次有这种待遇。
正尴尬间,忽然发觉身后有人。
回头,看见青梅正惊愕地瞪大眼睛,端着她家公子盥洗用的东西,站在院子中央。
“大大大大大……”
这种情况下,她是该消失呢?还是该消失呢?还是该消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