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宴,可谓是宾主尽欢。
杜泽谦一再克制,依然免不了喝下不少酒。
离开馆驿时,他已经感到有些头晕。
好在还没有达到头重脚轻行走不畅的地步,在纪家仆人的陪同护送下,倒也安全返回了福安客栈。
因已经完成乡试,齐商也被抓进大牢,房间里便不再需要留人看守。
叫店小二送上热水,杜泽谦迅速洗脸漱口洗脚,而后扑到床上裹紧棉被。
此行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他终于能彻底放开束缚,尽情想念心尖尖上的人了。
即将沉入梦乡前,杜泽谦咕哝着,“明珠,等我……”
次日,应吕天丰的邀请,杜泽谦再次赴宴。
这一次是吕天丰做东,除了邀请于丘和杜泽谦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与他相熟的考生。
杜泽谦与他们并不熟,但曾经都在书院里读书,聊起来倒也不算陌生拘谨。
席间,吕天丰和于丘二人对杜泽谦连连感谢,称他们得了指点茅塞顿开,考场中发挥得很好,或许有中举的希望。
另外两人听后十分羡慕,酸溜溜地灌了吕天丰和于丘好几杯酒。
但对学识出众又不藏私的杜泽谦,两人却是十分恭敬。
尽管乡试已经结束,他们仍然就着考题向杜泽谦虚心请教一番。
这次考不上还有下次呢,能提高两分,下次就能更有希望一些。
对于心思正派态度又好的请教,杜泽谦从来不藏私。
就着考题,五个人又讨论了许久的学问。
……
“先生,小的预祝您高中。天冷路滑,归程请慢行。”
客栈门口,店小二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恭敬又诚挚地将杜泽谦送上马车。
原因很简单,刚刚他得到杜泽谦赏的一个二两的小银锭。
前几天已经得到两次赏钱,加一起有好几百大钱了。正暗自可惜拿不到中举报喜时的赏钱,就得到了这个意外惊喜。
二两银子,赶上他两个月的工钱了呢。
店小二欣喜不已,对杜泽谦的祝福和关心也绝对发自内心的真诚。
杜泽谦点头致意后,车夫一挥鞭子,马车直奔平潭赶去。
回程本不必像来时那样着急,但是杜泽谦归心似箭,马车速度照比来时丝毫不减。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他心中的思念就愈发按捺不住。
此时,尚在家中焦急等待的罗明珠和李氏等人,还不知道他赶路到了哪里,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启程归家。
乡试结束的日子他们倒是清楚,但杜泽谦的出发时间却无从得知。
罗明珠将早饭端上桌,朝刚刚起床的李氏说道:“娘,洗手吃饭吧。”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总是不自觉惦记着杜泽谦。
早上也早早就醒了,躺也躺不住,索性起床做早饭忙活起来。
因她一睡不着就写话本子,如今已经把第一本写完了,第二个故事已经开始动笔。
若是放在从前,想到即将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她一定高兴得不行,但现在却没有多少心思。
李氏摆摆手,“吃饭不急,我先给菩萨上柱香。”
自从正月十二杜泽谦离家那日开始,李氏日日给菩萨上香,一遍遍祈祷菩萨保佑他平安,保佑他顺利考中。
没读过书的她,不会念那些长长的经文,只能一遍遍念着阿弥陀佛,虔诚地一下接一下磕头。
罗明珠并不信这些,但她知道李氏需要精神寄托,所以对此不置一词。
之前还期盼着杜泽谦顺利中举,如今一个多月无音信,她只盼着他能平安就好。
吃过早饭,罗明珠收拾齐整,惯例去店里照看。
虽然伙计们做事已经步入正轨,就算她不去也能正常经营。但老板在与不在,伙计的做事效率还是有区别的。
“姑姑。”玉蓁招待客人的间隙,向罗明珠打了声招呼。
罗明珠点点头,等这一波客人都离开后,温声询问道:“怎么样?家里还好吗?”
自从将玉苒带在身边,玉蓁肉眼可见变得疲惫。
前几天罗明珠顺口一问才得知,玉苒竟然一直在家中,没有出去做工赚钱。
若是不赚钱也就罢了,留在家里帮姐姐洗衣做饭,顺便看着妹妹,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在罗明珠的关切目光中,玉蓁不由得说了实话。
玉苒现在连洗衣做饭也不帮忙,每天就在家中呆着不动,要么就是赖在被窝里不起不动。
留给她的买菜钱,也被她拿去买了零嘴吃。
甚至买来的零嘴,还不给玉芃分享,只她一个人吃独食。
后来玉蓁就不再把钱给她,但这样一来,买菜做饭的事情她就更不干了。
一问就是没钱买菜,没得做。
玉蓁每天做工已经很辛苦了,下了工还要买菜做饭收拾家务,还得给两个争吵不休的妹妹断官司调解矛盾。
一段时间下来,弄得她心力交瘁,肉眼可见的疲惫与消瘦。
罗明珠对玉苒的厌恶更深,对玉蓁生出更多的怜惜。
但是为玉蓁提供便利和涨工钱的事情,她并没有打算做。
若是这么做,确实能帮玉蓁减轻负担,但那样就是间接便宜了玉苒。
一想到自己的善心会被那个白眼狼享受,她就一丝一毫提供帮助的意愿都没有了。
听到罗明珠的询问,玉蓁的眉眼间弥漫上肉眼可见的气闷烦躁。
“她还是不出去做工。我自己打听的,加上姑姑你帮忙打听的,这几处她哪一个也不去。”
“在家里也还是什么都不做,只要一说她,她就又嚎又叫哭爹喊娘。白天我不在家,她还跟邻居编排我。”
“邻居不知道内情,有些人真的以为我这个当姐姐的虐待她。”
“我已经骂过她好多次,甚至也说了再不帮忙就把她赶走,但是……”
但是人一旦不要脸,真的很难应对。
玉蓁原来虽然看不上玉苒的歪心思,但顾念着她从小吃过不少苦,又挨了爷奶那么多打骂,差点被卖给傻子当童养媳,所以对她很包容。
只要带在身边好好教,再长大一点就会改好的。
可惜,不仅没改好,反而坏得变本加厉。
玉蓁在这个妹妹身上,逐渐发现了爷奶和父亲的影子。
贪婪、懒惰、自私、撒谎成性,那个到处撒谎编排人的劲儿,跟奶奶杨氏一模一样。
如今还能强行忍耐,全靠一点微薄的血缘感情维系。
但玉蓁觉得自己快要忍耐到极限了。
罗明珠听完之后,只神色淡淡回道:“但是你还没有赶走她的狠心。”
“倾心付出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不求回报多少,至少得记得你的好意,不会给你拖后腿。”
“有些东西,当断则断。”
“不该你背负的担子,别逼着自己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