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一日,7.50p.m./晴皓月当空。
由姜齐地界去往勾吴的渡船上不只有若陀五人所在,毕竟一艘船的总容量就这么些,往来一次颇为耗时,为了生计,船夫肯定会能多接一个是一个。
这艘船并不算很大,除却一些货箱之外,满打满算也就能坐下十余人而已。
此时,船已行至半途,再有片刻就能抵达苦潭江的对面。但至少以普通人的视力,远眺过去时,仍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江水。
若陀和魈坐在船的中间偏后方,紧邻船舱,闭目养神。
罗泽蹲在船头,百无聊赖的伸着手感受急水拍过掌心的触感。在他身旁,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子不住的打量着他,似乎是认为那白色的翅膀和光环很好玩。
荧和戴因斯雷布坐在人群末端,和若陀两人相对而坐的位置。
“这种装置和坎瑞亚的技术有些相似。”戴因斯雷布轻声开口,在隆隆的发动机声音中显得那么微弱,以保证他们的交谈内容不会被外人听去。
“以源石作为能量供给进行输出...奇妙的装置。如果我们能将源石能量提取出来的话,兴许就能掌握这种不属于我们世界的力量。“
听着戴因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荧缓缓地伸直了胳膊,盈盈一握的腰肢舒缓。她盘起腿换了个姿势:“唔。戴因,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只是在考虑自制法杖的可行性。”戴因斯雷布回头道:“如果能有些参考资料供我阅览的话,我就可以制造出供我们使用的法杖。到时,即使没有神之眼,我们也可以完全独立的在这个世界游荡了。”
“但是,听他们说叫什么源石技艺的,应该很需要天赋吧?”荧歪了歪头,语气有些不确定。
戴因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我们需要的是特制法杖。但毕竟我们本就能够沟通元素力,所以应该没有那么困难。”
“听起来好麻烦......”
荧转过身来往船沿上一趴,伏着眉伸手捣鼓水花去了。
戴因微侧目打量她一眼,于是不再多说,只是继续思考起那些问题。
他垂在身侧的手掌抬起,几许黯淡的星光在指尖跃动着,流转出隐在黑夜里的微光,仿佛某种正被诉说的古老语言。
“嘿,我看见对岸了。”
过了一会,不知何时走到四人中间过道上的罗泽忽地开口。
他伸手指着远方那抹模糊的黑线,众人凝眸细视,隐约的可以看出一些建筑的大致轮廓。
几人从座位上站起来,纷纷走到了船头的位置。
船头处,一个年纪稍大的菲林男子正口若悬河的讲述着有关这条大江的故事。
“......那妖兽性恶,现则食人,祸害苍生,加之以当年天灾刚过,百姓民不聊生,一时间事情闹到了真龙那里,可谓震了天惊了。”
“后来,真龙派一能士降妖,那能士使了个秘法,把妖兽引到江上袭杀。两者斗了三天三夜,能士的刀将那妖兽砍的支离破碎,血肉流入江水,害得一整片江都充满了剧毒,无数人饮之丧命。”
“那能士自知办错了事,只好请罪苍天,接着自刎江中,以一种献祭秘法将水中毒素祛除。虽其水质变得苦涩无比难以下咽,但总好过杀人夺命的毒水。”
“由此,这江便名苦江,后来有一任勾吴巡抚途径此地,见其水深不见底,幽若无光,便赋名苦潭江。”
“当然,故事真真假假,都是些民间传闻了。还有人说这江水是被一位大画家的墨水滴落其中给染苦的……谁知道到底是怎么样,但巡抚改名一事绝对没错。”
随着那人的言语,围着的几人却是有些听得入神,直到他抚掌一笑作为结束,他们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故事倒是不算离奇...”若陀开口道。
“相比于之前听说的夕江的由来,这苦潭江确实有些显得稀松平常。”罗泽简短评价,接着开口:“真假先不论,这江水确实又苦又涩。”
站在最后面的荧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之前玩水的时候不小心被溅了些江水到嘴唇上,她只是下意识抿了唇,就直接苦的皱紧了眉头。
那味道现在还在口腔里飘然不散,甚至呼吸空气时都有股淡淡的苦味。
“毕竟仔细算来,苦潭江的故事只能算作传闻,而那奔月的夕娥却是神话传说了。”戴因开口:“妖兽毒血尚有可循之迹,但以一人的眼泪奔流山川之下形成江河,绵延千里,流淌千百年而不干涸,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罗泽认同的颔首。
荧则看着身边翻涌的浪花没有开口。
在荧身旁,魈站在若陀身后,依然是那副双手抱胸不问世事的模样。
若陀则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都是人们对世间万物的柔情寄托...不论在何处何时,都是一样的。”
戴因斯雷布侧瞥了若陀一眼,只觉得他话里有话。
“风起!有大浪!”
交谈间,众人身后的船舱里忽地传来的呼喊声。
随着这句叫喊,原本站在船头的菲林男子和一众乘客纷纷跑回了船舱方向,只为避开那迅速涌来的水浪。
罗泽转了脚尖,刚想一起离开船头,却见若陀忽一伸手挡住了去路。
“有人。“
他只是轻声开口,同时面向前方,目不转睛。
罗泽转回身来,眯眼一瞅,只看到那在黑夜下的水面上迅速逼近的浪潮。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明明上一分钟他们还在皎洁的月光下听着故事吹着风。
骤雨狂风吹打着这艘渡船,船身摇晃在辽阔的江面上,犹如一枚枯叶。
罗泽伸手扶住了一旁的船身,任由被雨水打湿的衣衫贴在冰凉的铁物上,此时他已经无法只靠自己的双腿站直身体。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若陀,却发现对方的双角和尾巴并未变色。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身边这明显的变化,以及周围稍显严肃的气氛,罗泽也不自觉的有些紧张。
直到身后的叫喊声逐渐与耳边风雨的呼啸融为一体,无数种声音缓缓重叠,耳边似乎响起微妙的嗡鸣。
他几乎感受不到除了那些喧嚣之外的其他任何,就连看向前方的背影都有些模糊。
声音愈响愈烈,在即将充斥脑海的瞬间,那不知何时涨至十数米高的滔天巨浪悍然砸下,仿佛倾覆的苍天坠落。
在这一瞬,罗泽精神忽地恍惚,接着又忽地清醒。
他猛然抬头,却只见一轮浩大的明月,明月后方,似乎是一个血色重影。
仿佛覆盖了整个世界的暴雨狂风在清醒的瞬间消失殆尽,只留下淡淡的清辉洒落在身。
罗泽低下头,发现自己站立于一片水面。轻轻挪脚,激起一片荡漾水纹。
“这是...”
他下意识低吟出声,接着恍然抬头,却看见在若陀四人的前方,静静的站着一个不算熟悉的身影。
那人青角青尾,一袭白衣,手提长剑,如墨的长发垂在脚边,看不清是水沾湿了发还是发染黑了水。
众人都清醒的刹那,那人向前轻迈一步,阵阵涟漪从她脚下泛起。
戴因向前一步,手中微光亮起,微伏着身子挡在了荧的身前。
“无需戒备,她是来找我的。”若陀看了眼瞬间警戒起来的戴因,缓缓开口,接着又补了一句:“是一位老朋友。”
虽然有若陀这番话,但戴因斯雷布也只略作考虑后收回了手中微光,并未从荧身前撤开。
话语已说出口,若陀便不再管他,只是抬头看向了走过来的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