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峰的主峰,有一处地牢,各种刑具,一应俱全。
此刻二十多个牢房,正在同时行刑。
惨叫声、求饶声如杀猪叫似的响彻地下。
这是他们,被花九璃抓来的第七天。
花九璃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地牢中间。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哀嚎声,神色如常。
牢房一人刚被烙铁烙完,身上还带着烤肉烤糊了的恶臭味。
一下子扑到地上,跪着爬到牢门口,拖了一地的血。
他两条腿,看着像是被打断了。
只因这二十多个弟子受刑的时候,谁供出的有用的信息多,谁就能少受一点刑罚。
花九璃只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便把这“杀人埋尸”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
呵,查案她不行,打人她可在行。
这断腿之人,只是因为被人供出,他曾用脚踢扶雪的脸。
便被打断双腿,变成了如今的下场。
他从牢门缝隙中伸出手来,朝花九璃的方向虚虚抓着。
“小师姐,我第一天就将事情全部交代了,您为何还不放过我。”
他正是那日抓扶雪的罪魁祸首——三峰峰主宫宵雨的二弟子徐玉书。
这人此刻精神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哪里还有一点轻佻的神色。
“我能说的都说了,我真的只踢了您徒弟两脚。我两条腿都被您打断了,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徐玉书跪在地上,疯了似地磕头。
他之前只知道,这九重天的小师姐,心里只有飞升成神这一件事,从不插手门派事务。
徐玉书从未想过,她心狠手辣,比妖魔更甚。
他竟栽到了她手里,这七天里,他跟一众师弟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放过你?我徒弟还在床上躺着呢,你就想走?”
徐玉书这次是听明白了,只要她徒弟躺在床上一天,她就会折磨他们一天。
地牢门外,有三人不知道站了多久。
一黑一白的身影中间,站了一个小小的人,小孩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狐耳,身后还有一条雪白蓬松的尾巴。
扶雪今日去了绷带,第一时间便来了这地牢,还没有进去便听到了上面的对话。
他湖蓝色的凤眸里,泛起了星辰般的光。
他的师尊没有将他扔回戒律堂,还帮他去查“杀人埋尸”案的真相。
甚至,还因为那人踢了他两脚,就打断了那人的腿。
扶雪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谁如此维护过。
他几乎是在虐打中长大的,更难忍的疼他也受过,其实那两脚踢便踢了……
封星、封水之前还跟他说,戒律堂那两个行刑的人,都被他的师尊废了内丹,也扔到这地牢,打得哭爹喊娘的。
理智告诉他,他的师尊不过是在骗他的感情,好将来有一天“杀夫证道”。
可他的心底,却偷偷地软了一角。
“小公子,里面味道……不太好,我们还要进去吗?”白衣封云满脸嫌弃,皱眉问道。
花九璃听到声音后,转头看向地牢入口处的微光,转瞬之间便到了扶雪面前。
“你能下床了?”
花九璃笑着,摸了摸扶雪的小脑袋瓜,又在他小耳朵上轻轻捏了捏。
扶雪登时就愣在了当场,她,她,她终于对自己下手了!
她怎么又摸他的耳朵!他们小狐狸的耳朵怎么能随便摸?那是……
她软玉般的手,让他的耳朵泛起一阵麻意,若不是有雪白的绒毛遮挡,那耳朵现在指不定红成什么样子。
可恨的是,他被她摸了脑袋,竟然一点都不抵触,还有点想去蹭她的手心!
可恨!可气!不可原谅!
花九璃一脸不解地,看着扶雪突然变得气鼓鼓地,瞪了她半天,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转身后,花九璃看到他那雪白蓬松的狐尾,在身后毫无章法地摇着,仿佛昭示了主人狂乱的心情。
她转头虚心地向封云、封水这对“黑白双煞”请教。
“是我刚刚笑得不够慈爱吗?”
封水道:“笑得很慈祥。”
封云道:“我看了,都想叫一声娘亲。”
“滚。”花九璃言简意赅,又转身去了天牢。
一进天牢,就看到徐玉书脸上洋溢着笑,仿佛是要过大年了。
“小,小小师姐,您徒弟是不是已经好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花九璃眉头一挑:“哦,他又回去躺着了。”
她又对二十多个牢房里的行刑人,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懒懒的说道:“子时之前不要停,都没吃饱饭吗,下手软绵绵的!”
地牢里,又响起了成群的惨叫声,比之前都大了三倍不止。
到了晚饭的点,花九璃让人备了饭菜,端到了扶雪房里。
花九璃自己也到了扶雪房里,看着房里的一众陈设,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间书房,一间前厅,一间卧房,布置得还算精致。
三间房屋前面是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假山流水,也颇有雅致。
扶雪却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自己,躲到了墙边,心中警铃大作,狐耳不安地抖动着。
她,她……就这样堂而皇之进了自己卧房,她想干什么!
他还是个孩子啊!她怎么能……
花九璃看了眼缩成一团的扶雪,好心道:“可是身上还疼?要不要我抱你下来?”
“你别过来!”扶雪奶声奶气,瑟瑟发抖。
花九璃闻言止住了脚步,这孩子本就备受欺凌,这次又去刑房受了这么大的罪。
回来之后,越发孤僻了,连她这个师尊,他都害怕了。
花九璃觉得,养徒之路,任重道远啊。
最近,梵山派沸沸扬扬地传着花九璃“劫狱”的事迹。
而她新收的徒弟扶雪,也在众人口中,成了残害无辜的“杀人犯”。
戒律堂的五个长老,求见梵山派掌门离明数次被拒,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在他们看来,这个案子毫无疑点,种种证据都指向扶雪,人证、物证齐全。
唯一遗漏的一处就是,天玉峰的人将扶雪带回戒律堂后,戒律堂没第一时间知会花九璃。
他们当时想先将人打到认罪后,再派人知会花九璃,反正那人向来只顾修行,很少管这些琐事。
戒律堂本以为,花九璃知道自己徒弟犯下的事后,肯定会将他逐出师门,再收个入室弟子。
他们万万没想到,花九璃连招呼都不打,直接闯入戒律堂将人劫走了。
还将当时行刑的两个狱卒碎了内丹,一并带走了。
这要他们戒律堂的脸往哪里搁?此事若不解决好,他们戒律堂如何在梵山派立足?
他们得罪不了快要飞升的花九璃,但这扶雪的命,戒律堂要定了。
他们本想让掌门离明出面主持公道,没想到求见数次,他都避而不见。
一长老摸着胡子说道:“咱们掌门向来宠女无度,这件事情要想他秉公办理,怕是难了。”
又一长老附和道:“这事他想徇私也徇不了啊,后山的杂役为人证,那染血的刀为物证,上面还残留着扶雪的气息呢。还有侍女身上的爪痕,都是狐妖所为。”
原来,天玉峰的人声称,自己峰上一位跟着扶雪的侍女,失踪数十日。
他们察觉后,便去后山寻找,在离扶雪院子的不远处,找到了侍女被埋的尸体。
还在扶雪的院子里,找到一把藏起来的刀,刀上残留着扶雪的气息。
戒律堂检查之后,发现这侍女是被刀砍死的,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痕,都是利爪造成的。
经鉴定,那伤是幼年狐妖所为。
那凶手除了扶雪还能有谁?
他们推断了一下侍女被杀的时间,还叫来当天曾去后山砍柴的杂役审问。
杂役坦言,弟子擢选结束的那日,他确实来过后山,还听到了扶雪院子里有撕打的声音。
杂役出于好奇,便从院门处瞟了一眼,的确看到扶雪对侍女出手。
这个案子毫无悬念地,就这样“真相大白”了。
戒律堂对自己破案的雷霆之速,甚为满意。
只要扶雪认罪画押,这案子就结了。
不料扶雪死不承认,他们只能重刑伺候了。
没想到事到如今,他们戒律堂竟如此被动。
嫌犯扶雪被花九璃抢走了。
狱卒被花九璃废了内丹后抓走了。
天玉峰当初抓扶雪的二十多人,也被花九璃抓走了。
甚至连侍女秋碧的尸体,也被花九璃的人抢走了。
好家伙,她是个土匪么?没记错的话,他们才是戒律堂吧?
这小祖宗怎么抢了他们的活,见人就抓,见人就抢?
而他们还不能将始作俑者怎么着,因为她不仅有个当掌门的爹,实力还强得恐怖。
“如果掌门打算徇私,我们戒律堂可以联合其他几峰峰主,给掌门施压。”一长老眼里精光一闪,“闹大了,看掌门如何收场。”
他没想到,想把事情闹大的,还有花九璃。
扶雪被伤的第十日,花九璃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飞向天玉峰。
扶雪不能御剑,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便被花九璃“好心”抱在怀里,御剑飞行。
扶雪在她怀里黑着脸,努力拉开两人的距离。
直到花九璃道:“再挪就掉下去了,你再挪个我看看?”
扶雪这才老实下来,又被花九璃一把拽了回去,抱了个满怀。
在花九璃怀里的扶雪,两只小狐耳都透出了淡淡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