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心底没起涟漪，那是不可能的。
她是说过杨女士的事和自己没再有任何关系，可那到底是她亲妈，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妈，就算是她做了再多伤害她的事，这会儿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人多少还是有些懵的。
但她没慌张，只是眨了眨眼，轻轻的问：“她……难产应该不会真有事吧！”
她语气平缓，周凛却看出了她的害怕，他轻叹一口气，把人抱进自己怀里。
他的姑娘到底还是心软了些。
下巴压在她发顶，他安慰道：“别担心，各人有各人的命，她既然选择了生孩子，那便要接受现实。”
她闭眼，心中万千感慨。
最后只说一句，“希望她平安。”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半夜了。
等到他们赶到医院时，人仍在抢救。
抢救室外，程嘉顶着被扇了巴掌的脸坐在凳子上，在她身旁是安慰她的程怡。
见到两人，程阮阮抿唇，厌恶从心底滋生，越开她们走到程延面前。
态度冷硬，“她怎么样了？”
这是父女两人第一回见面，程延抬头，镜片后面一双眸一片苍凉。
是休息不当，焦虑引起的。
看着这样的他，程阮阮半分心疼也没有，冷漠问：“她为什么会难产？”
这话一问，程嘉立马哭着自责道：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买的珠子掉在地上，妈妈压根就不会摔跤，都怪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双手抱头，整个人摇摇欲坠。
程阮阮瞧见了，冷漠的看着她，下一秒快步走到她面前，把人拽起来，直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小脸一片寒意。
“当然怪你，程嘉，你真恶心！”
一切发生得太快，程怡看到亲姐被打后，骨子里的刁蛮任性就要发作，然而她巴掌刚抬起来，周凛就扣住她的手。
漆黑的眸子很沉，“给你脸了吗？”
下一秒，直接把人往地上丢。
程嘉被打后，双眸先是很惊讶，而后看到程延的目光，这才想起来哭。
“都是我的错，阮阮你打得对……”
女儿在自己面前受了委屈，程延哪里看得下去，他以着一个父亲的姿态教训程阮阮，温润的脸瞬间变得严厉。
“你这是做什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何必揪着不放？”
闻言，程阮阮回头，一双杏眸猩红。
裙摆侧的手紧握成拳，双眸猩红，多年的委屈倾吐而出，“我何必揪着不放？程延我告诉你，我妈要是真的出事，那是一尸三命，杀人凶手就是你百般溺爱的女儿，你现在居然有脸说我揪着不放，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她视线在三人脸上扫过，“你们程家的人可真恶心，她是瞎了眼才爱了你这么多年，别说我给你女儿一巴掌，我给她两巴掌都算是轻的。”
她这伶牙俐齿的话叫程延脸上无光。
本着父亲的身份，抬起手就打算往她脸上打，然而他心思刚起，周凛就阴鸷着一双漆黑的眸拽住他。
殷红的薄唇布满寒意，“我的人，你动个试试。”
少年的力道蛮横得很，叫程延无法甩开，他脖子上的青筋爆起。
“你想做什么？”
周凛冷笑，“替我家姑娘撑场子。”
两人对持了好一阵，周凛拽他手的力道始终不松。最后是程嘉和程怡跑过来用指甲抓他的手臂，眼看着她们的指甲抓出了血痕，程阮阮忍不住了。
明明很乖的一姑娘，此刻巴掌往两人脸上打丝毫不留情。
她拽着程嘉的波浪卷发，小脸徒然变冷，“你欺负我就算了，谁让你动他的？”
“我的人你也敢碰？”
程怡见程嘉被程阮阮抓着头发扇巴掌，也不顾及程延这边的情况了，起身就打算往程阮阮身上扑，这一幕叫周凛瞧见，他眉目冷了不少，直接伸脚把人绊倒，让她摔了个狗吃屎。
而后慢吞蹲下身来，一巴掌极快的往她脸上扇，他冷漠道：“听说你有应激反应，啧，为了抢人家妈妈，真的是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的力道很重，程怡不仅脸肿了，嘴角还出了血，她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周凛，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打女生。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欺负程阮阮的人在周凛看来，从来就没男女之分。
伤害她的人，他必然斤斤计较。
大家都是第一回做人，管他男的还是女的，先动手欺负他的人，那就要承受得起代价。
眼前这对胞胎年纪不大，心机却深。
他不在的这一年里，也不知道他家姑娘被她们欺负成什么样。
现在给她们的这巴掌都还是轻的，他讨要的可不止这些，大家闺秀混迹夜店脚踏两只船的事，他非搞得人尽皆知不可。
网络时代，就没他周凛弄不到的证据。搞他的人，他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结束对她们的巴掌殴打，还是有护士过来特意提醒。
也是在结束后，陆沉跟着程家老太来了。见两人来了，周凛抿唇，便猜到了今天程延这个电话打得绝对不简单。
怪恶心的。
如今杨女士在手术台上难产，程家却在这个时候把程阮阮喊回来，碍眼的陆沉又在，这些人心里的如意算盘他猜透了。
要是真保大保小，程家必然选择小。
到时候杨女士死在手术台上，那他们便会利用这点，对程阮阮说她妈的遗愿就是要她嫁给陆沉，她这辈子就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想到这里，他牵着程阮阮往旁边站。
多瞧一眼程家人他都觉得恶心。
一见程老太来，程嘉程怡立马扑到她面前去，“呜呜呜奶奶，我好痛。”
程老太快六十岁了，身体却硬朗。
一双浑浊的眼睛布满了心疼，“哪里疼？哎呦我的乖孙女，这是谁打了你？”
两人怯生生的看着他们的方向。
发现这点后，程老太凌厉的眸紧跟而来，脸不威而怒，看向程阮阮时，里面噙满了毒液，恨不得掐死她的那种。
她动唇，“你就是姓杨的生的那个小贱人，真跟你妈一个德行，乡下上不了台面的玩意，我的宝贝孙女是你能打的？”
这话很难听，但程阮阮却没在意。
她接过她的视线，神情冷淡讽刺，“你一口一个贱人，一口一个乡下，请问，你又是个什么品种？”
她嗤笑，“为老不尊，毫无教养。”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来北城。
她虽对杨女士心死了，但为人子女总该是要送她最后一程。
她要是熬过这一劫，那最好；要是熬不过，那也就只怪她命当如此。
如果当下周凛不在，程阮阮或许没这么有底气，但这会儿他回来了，他便是她最大的后盾，她想说的想做的，不惧任何人。
她的两句话叫程老太气的差点吐血。
她手指着程阮阮的方向，“你……你”
周凛：“不会说话就闭嘴。”
程老太：“……”
后面程嘉程怡接连安慰程老太，说姐姐现在对他们家不熟悉，之后要是熟悉了，肯定不会这样的。
程老太只是冷冷的“哼”了声。
程阮阮只觉得她们既虚伪又恶心。
周凛捏了捏程阮阮的手骨，低头温声笑了笑，“累不累？”
她摇头，情绪不高。
“那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不下。”
“担心她？”
“……有点。”
早先他就是因为知道程阮阮的心柔软，所以才会选择去把杨女士换出来。
现今情况如此，他便也不意外。
会带她来北城，他怕的就是她见不到杨女士最后一面，尽管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但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最后，他牵着她坐在凳子上，内心跟着她一起祈祷，但愿母子平安。
这样她家姑娘也会心安。
凌晨两点，医生出来了一趟。
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情况，他满头大汗，手里拿着手术单问：“保大保小？”
程延丝毫没犹豫，“保大。”
然而程老太却冲出来阻止，“医生，我们不保大，我们保小。”
听到这话，程阮阮气得站起身来。
刚要冲出去，就听到程延很坚定的说，“医生，老人不懂事，我们保大，一定要救活大人，孩子先放一边。”
说这话时，他还在滴汗。
给程延签完字后，医生忙不迭的又跑了进去。
等人走了，程老太恨铁不成钢，“阿延啊，你这是何必呢，我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前提是她能给我们程家生个儿子，现在她难产，你直接保大，那我还去哪里有孙子可以带。”
话说到这，她受不了了，“不行，肯定是这个女人年纪太大了，才会出现这些意外，赶明天妈给你挑选个年轻的，怀孕了肯定不会像她这样难产，反正不管如何，我们程家必须得有个孙子。”
她这番话语无理得很，程延早就受不了她，就算她是自己亲妈，这会儿照旧没搭理她的无理要求。
“我和阿颖结婚从不是为了生儿子，你要是想给我塞其他的女人，我劝你趁早死了心，我这辈子就只要阿颖。”
后续就是程老太的骂骂囔囔。
这也是程阮阮第一次见识到程老太的手段，这手段可谓是恶心透顶。
她自己也是个女人，怎么就想着女人的职责就只是繁衍后代。
都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可怕的思想。
她看着手术室的红灯，打心底的觉得杨女士可悲，难道这就是她追逐多年的爱情吗？她只是爱一个人，却要负担起他整个家，这种畸形的爱何其可悲。
凌晨四点，手术灯灭。
医生如负重担的出来，“母亲和一双龙凤胎都平安，是一对兄妹。”
一声“龙凤胎”叫程老太的眼睛都亮了，程延则是赶紧问：“医生，那我太太现在情况还好吗？”
“小月子得好好坐，目前病人还有些虚弱。”医生细致的交代着。八壹中文網
程阮阮和周凛站着远远的，听到平安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打算离开。
然而，刚转身，便被程老太喊停。
“站住！”
这声“站住”叫两人都没停脚步，于他们而言，程老太与他们毫无干系。
见他们不停，程老太气得上前走了几步，快速将要说的话给说完。
“程阮阮，你现在也是程家的人，这个月25号你就和阿沉的订婚。”
她这话就跟明码标价卖了似的。
程阮阮没忍住，回了头。
杏眸里冒着小火苗，嘴角却挂着笑，“说你为老不尊，你还真就为老不尊了，我只是姓程，可不是你们程家的人，我的人生自有自己安排，你算个屁！”
良好的教养告诉程阮阮，这些话她不该说的，但她现在是真的忍不住了。
自己的人生，凭什么拽到她人手里。
程老太既会说出这些话，那必然是有自己的手段，然而还不等她把威胁程阮阮的话说出口，就率先被周凛截胡了。
“我看你挺瞧不起杨女士的，倒是很心疼这对双胞胎，那有句话我真得提醒一句，两个o型血生出来的孩子不是o型，这可做何解释。”
说完，他不等人反应，拉着程阮阮就往外走。
今天他会带程阮阮来北城，可不止是来看杨女士平安否，他还得去和程渡交接一些事情。
出了医院后，程阮阮拽住他的手，杏眸里盛满了不解，“周凛，你刚才在医院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出租车刚好到，进车后，他勾着唇痞笑，“字面意思，细品就好，刚好能让他们程家鸡飞狗跳一阵。”
他现在还差棠城的尾巴没处理完，腾不出来多余的时间，等棠城的事真的处理好了，再来虐程家这些人也不迟。
程阮阮没听懂，但不妨碍她相信他。
她的这个生日过得可谓是惊心动魄。
本来周凛找程渡交接完最后一哆嗦就打算带她回去的，结果谁曾想得到程渡人现在在棠城，他们也就只好连夜坐飞机过去。
等到了棠城，接机的人却是谢慕意。
女孩年纪看着他们一般大，瞧见周凛的那瞬间，不管不顾的栽进他怀里。
程阮阮被周凛牵着手，人都懵了。
周凛第一反应是皱眉厌恶，下一秒便是要去推人，谢慕意却是用足了大力道，死死的抱着她的腰，死活不愿意松手，嘴巴里甚至说着让人误会的话语。
“阿凛，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差点以为你要抛弃我。你都不知道，我爸他死了，他为了把你交代的东西送出去，最后和孟光豪同归于尽了。”
“呜呜呜周凛，之后我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