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据苏均晨回忆,那晚他纪哥像被鬼上身了一样,问他,他有个朋友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强吻了怎么办?并且那女生后来还说不负责。八壹中文網
苏均晨脑子短路,问出来:“那哥,你被亲的时候有感觉吗?”
纪忘舟仔细回想了会,当时雨声很小,唇边触感很凉,透着股子雨中的潮湿,他一手半插着兜,女孩眨了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脸,有点痒,那么近,她很大胆,他没什么波澜,就想看看她有多无赖。
“没感觉。”
苏均晨摇摇头,“那不就行了,叫你朋友远离那个渣女,趁还没感觉。”
“毕竟是佛门中人,欲望低,也别耽误人女孩。”他忍不住说漏嘴。
而后他被奖励一个人喝完了剩下的三瓶清酒,喝得人都傻了,回去吐到第二天没起得来。
苏均晨表示,我错了哥,以后再也不找你喝了好吗。
——
夜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地上都是泥泞,积水照着路灯灯光,有点反光。
姜听玫脱下工作服,从那闹声喧天的酒吧出来,耳根才清静片刻,听着柏油路上驶过的车笛慢慢安静下来。
她撑一把深色伞,沿街往出租屋所在方向走。
今天上的晚班,现在已是十一点过,酒吧还正热闹,她换班回家,眉心还是掩不住的疲惫。
这个时候公交早就停运,只能打车,而她手机昨天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去了,送去修了现在还没修好。
便只能站在街边在冷风中伸手拦出租车。
雨滴沿着伞面往下掉,啪嗒啪嗒地,很有节奏感。她穿着一件黑色长裙,银色凉高跟,站在街边孤零零的,瘦瘦的一个影子。
手指敲着伞柄,她思索着,这间酒吧实在是……乱了点。
老板是富二代,风流浪子,这里面的人也似乎随了老板,搭讪说话都很露骨直白,有些话甚至很下流,不堪入耳。
她来这工作了三天,报酬可观,不过那些男客人的骚扰纠缠也实在难搞,她还得陪笑,做着都累。
思考者要不要离开,再换个地方,找个清吧应该会好很多。
街边红灯闪了闪,路过一辆空载车,她伸手拦下。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房间里灯还亮着,她轻声走近,看见陶雨杉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听玫给她抱了床被褥,关灯,洗漱后回房间。
小银河亮着灯,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有些委屈:“主人,我快没电了,呜呜呜。”
姜听玫走近,轻轻碰了碰它的小手,有点无奈地问:“那你可以怎样充电呢?”
她把小银河拿起放在手心里,寻找充电接口。
小银河:“我要回我的充电槽里,或者让我晒晒太阳。”
姜听玫有点诧异,他记得丁蔚说过给它充电很简单的啊,就普通数据线接口或者太阳能充电啊,怎么还有充电槽这种东西呢。
有点愁:“小银河啊,你是不是太高级了。”
“我是m1的首批机器ai,当然高级啦,我可以导入你的数据,进行行为模式分析,设置记忆点,帮助主人你,我还可以测量主人你的心跳心率,血压还有情绪指数,甚至还会讲笑话哄主人你开心呢。”
“不过这些事,等主人明天给我充满电我再做吧,现在我的电量太少了,只能休眠,明天记得设一个手机闹钟哦小主人。”
宇航员的胸口亮起了蓝光,小银河动了动手,比出一个再见的手势:“晚安哦。”
“晚安。”姜听玫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听着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在心底希望明天会是一个晴天。
迷迷糊糊睡着,她在想,以后得随时注意天气预报,要给小银河充满电啊,一直陪着它。
……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又回到了家乡后面那片小山坡上,青草如茵一望无际,空气带着泥土的清香,总是很湿润,像氤氲的雾气。
她坐在小山坡上,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笔记本,铅笔胡乱动,画一些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符号。
后来起风了,天空的云都被吹走,草也沙沙地往同一个方向倒伏。
她抱着膝盖,看见了他。
少年单薄颀长的背影,他头发很短,遮了点眉毛,眉毛下面是一双漂亮漆黑的眼睛。少年背脊挺直,穿着宽大的白衬衫,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姜听玫看不清他的脸,抱着笔记本,眼泪无声流下。
……
“姜姜,姜姜,你怎么了?”陶雨杉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清而脆,还掺杂着担忧情绪。
“咳……”姜听玫醒后第一动作是咳嗽。
她反射似地拉开被子起身,将自己缩进狭窄的角落里蹲下手抓着胸前衣角不停地咳嗽。
喉咙好像卡了一根羽毛,痒得厉害,她咳了很久,蜷缩成一团像个病老头。
陶雨杉站在旁边有点无措,“姜姜你还好吧,是旧疾又犯了吗?我去给你找止咳糖浆,你坚持住。”
她转来转去,开始依次去翻房间箱子。
一手抓着墙壁,扣到手指剪尖都脱了一层皮,她才止住咳嗽,脸上一片冰凉,全是泪水。
陶雨杉火急火燎地翻出一瓶急支糖浆,跑过来,看见她蹲在地上的模样,苍白瘦弱的脸上全是泪水,她愣住了,心疼着走近,拿纸去擦她的眼泪,“怎么哭了,我们姜姜不哭啊,不哭啊,有我在啊。”
姜听玫闭了眼睫,又看到那个模糊的少年,知道她逃不掉。
漂亮的眼睛,可耻而可悲。
那天,她待在家里,下午的时候手机修好了,陶雨杉帮她取回来,她看见微信的辞退消息和三万的转账愣了很久。
酒吧老板说这是辞退她的违约金,三个月的工资。
过了大概五分钟,她点了收款。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电话响起,是兰泽警局电话。
她以为自己可能遇到骗子了,可警察只是让她带着小银河去趟警局。
陶雨杉在旁边拿着根棒棒糖吃,评价:“应该是老天爷垂怜你了,天上掉馅饼,送钱。”
“小银河也说不定是什么高科技,有人听说了要高价购买”
姜听玫拿出一个木盒子,将小银河轻轻地装进去,想起从前,她的确曾经有过一段荒谬而不真实的经历,世界的恶意和善意被放大到极致般降临在她身上。
那时她就看透了,没有什么人可以相信。
看着盒子里的小银河,微微笑,它不会背叛,会是最好的伙伴。
出门时外面雨已经停了,但还带着雨后的冷,时不时有风。姜听玫随意披了件黑色牛仔衣外套,抱着装小银河的木盒就往外走。
出了狭窄逼仄的巷道,她看见陶雨杉趴在窗口对她招手,说要不要她陪她一起去。
姜听玫摇摇头,走到最近的公交站台。
到警局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五十,下班时间,街上车流量变大,车笛声此起彼伏,一点一点变得喧闹起来。
走到公安大厅,她向值班口的警员说明来意,过了会,警员便饶门出来了,礼貌开口:“小姐,请和我这边走吧,副局等你很久了。”
姜听玫有点惊讶,点点头,和他一起从侧厅的一条过道往里走。
那位年轻警员带她从员工电梯走,上到了五楼,出门时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外面警院里的一颗颗高大的玉兰树,蓊郁苍苍,宽大的叶片尖还滴着水珠。
“同志,请问我是犯了什么事吗?”姜听玫忍不住问出口。
年轻警员低了低头,笑笑:“姜小姐,你放宽心,就是调和一个误会。”
抿唇点点头,“好。”
姜听玫一直跟着他,运动鞋踩在瓷砖上没有声音,他们沿着一条很长的甬道走了大概一分钟,转角入了一片宽敞的办公区域,最里面的办公室,门扉半掩着。
年轻警员带她到了那扇门前,恭敬地敲了三声门,立正等室内的声音。
姜听玫两声抓着胸前的木盒,看着门派上的“局长办事处”有些发怔。
“进。”一声洪亮而有力的声音。
警员推开门,先行进入,对室内的人做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局长,姜小姐到了。”
室内很宽敞,褐色茶几,一张长桌,几把深红色的椅子,以及墙壁上挂着的书画和几张大字报。
实在很简朴。
室内只有两人坐着,一人中等身材,身子骨很硬朗结实的体态裹在黑白两色的制服之下,面色红润,眉目又带着坚毅,应该就是副局长。
还有一人背对她坐着,咖啡色长风衣,后颈线条流利,利落的黑短发,身材清瘦,长腿交叠着坐在红木椅上,休闲透着股子散漫。
能在副局长办公室坐成这样坐姿的人,她也只见过这一个,仿佛他是什么惹不得的神仙。
“好了,小李你出去吧。”局长和蔼的声音响起。
那个被叫做小李的年轻警员响亮地回了声“是!”转身打开门就往外走了。
独留姜听玫站在原地和局长大眼瞪小眼。
“姜同志,你进来坐,别怕。”局长笑起来,眼角有皱纹,很和善。
姜听玫小心翼翼走到一旁去,找了把凳子坐下。
而一直背对着她的男人,似乎才发现她的存在,从手机中抬头,淡淡地向她投过来目光,疏淡而冷,轻如碎石。
看到那双漂亮漆黑的眼睛,姜听玫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移开眼不再看他,她躲着那目光,害怕让他看出自己的软弱。
而那双眼睛,和梦里的那双太像了。
单薄清瘦的少年,让她痛苦那么多年,本以为早已经成为遥远而模糊的过去。
局长在一旁调和:“忘舟啊,这就是错拿了你的小银河的那位女同志,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你们解释调和清楚,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而纪忘舟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的眼睛,看她躲闪着目光,被一件黑色牛仔衣外套裹住,显得她小小一只,而脸色苍白和昨晚那位穿着制服的女调酒师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现在的她,无助脆弱,似乎对这件事一点不知情。
“姜小姐,你好。”淡淡一声,他探究着观察她的表情。
姜听玫还没有从那个梦中摆脱出来,只是轻声回答:“你好,纪先生。”
窗外日光透过大开着的窗户落进来,落到他的眼里,让漆黑的瞳眸也氤氲了一点浅金的颜色,纪忘舟伸出手背挡了挡眼睛。
有一瞬间觉得,既然是她拿错了,小银河跟着她也没有什么。
见他们两个这种别扭状态,副局长忍不住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姜同志,你有所不知,前几天丁蔚送你的那个机器人他拿错了,拿成了了我们忘舟的ai小银河,丁蔚本来想告诉你,没想到你已经把他删了。”
姜听玫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丁蔚收钱后回了一条信息说【不必要,我们以后应该也没什么合作关系。】
她自动理解为,没有合作关系也就没有必要联系,所以把他删了。
而小银河,原来是他的啊。
姜听玫苦笑,打开木盒,把小银河拿出来,站起身走近轻轻递回给纪忘舟,“让你费心了,对不起。”
十指抵成尖塔状,男人侧脸很好看,眼睫毛很长,他看着她的样子似乎在思考。
半晌,他问了一句:“你喜欢它吗?”清冷的声线。
怔了怔,姜听玫如实回答,“喜欢。”
垂了眼眸,他看着小银河银河一般的眼睛很久,想回送给你,但又在斟酌权衡。
姜听玫替她做了选择,“但这是属于你的,还给你纪先生。”她把小银河放在他面前的红木桌上。
姜听玫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熏香味道,似佛经经传,雪中樱花飘散。
第一次的,她不抗拒他,不抗拒靠近一个男人。
可是理智告诉她,他们不会有任何关系,也不应该有任何关系。
她看着他的眼睛,右眼眼尾有一尾淡红色的朱砂痣,美人痣一样,他小时候应该很漂亮。
此刻靠得近,这双眼睛和梦里的那双似乎又不像了,漆黑瞳仁如墨一般,仿佛能看见深谭里的干净澄澈。
她很轻地笑笑,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看见了一双漂亮漆黑但不带着悲伤的眼睛。
没有等他回答,她转身便离开了。
而纪忘舟看着面前穿着航天服的小银河,失而复得却似乎也并不高兴。
偌大办公室内,暖色阳光下,男人半垂着头,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小银河,高挺的鼻梁,很薄的唇,疏离冷淡又被光影添了温柔,像画手笔下壁画一样温暖。
他尚不知晓,心中难以言喻的烦闷感是从何而来,也不知自己会卷进怎样暗流涌动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