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低着头互相左右看看，在听到“咚”的一声时急忙退下去，连头也不敢抬。
赵夫人将碗重重地放下，扭过头瞅着矮了一截的人，话语中满是不争气：“像什么样子！起来！”
赵老爷低着头不敢言语，扯着衣摆乖乖地站起来。
任由赵夫人数落他。
“我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说我去解惜阁就出去一小会儿，你还非得让人跟着我。”赵夫人压着怒气，看在他担忧的心思上已经十分控制脾气了。
又一想到回来时门房的动作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人赵叔多大年纪了还替你操心，不就想每日守个门图清闲吗？你把人家拉进来算怎么回事儿，我看着都头疼。”
越说越气得慌，要不是看他一吃辣的就难受她直接把那一碗倒进他嘴里。
赵老爷小心地瞧她的神色，试探性地开口：“我担心你。”
这话不说还好，赵夫人原本自己快要想明白了，被这句话直接激得怒火攻心。
“你是不是觉着我一离开你我就活不成了？”
“我不是……”赵老爷弱弱反驳。
“你赵家的人能有多厉害？我要是真遇着什么了谁护着谁还不一定呢！”
赵老爷拍了下自己的头，平日里在一块儿的时候只见着赵夫人绣花赏花了，忘了人家原本就是习武出身。
这下他还能怎么弥补？
他揉捏着皱巴巴的衣角，去寻她目光时正巧和她的碰在一起，躲开又舍不得。
只能道歉：“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赵夫人狠狠瞪他一眼不理会，低头吃饭。
吃完后见他还站着心也软了几分，只是仍旧冷着声音道：“昨儿新进来的那个人呢，不是让他给我搬花吗？”
赵老爷听到问话连忙应声，出去叫人了。
“一夜了还未找到？”
解惜阁内，明花影放下碗筷拿帕子时听到搜寻结果有些惊讶。
原本她是将季华桃喊起来的，出来一瞧那桌子上正趴着两个身着黑衣的人。
这二人平日里来这儿很少穿黑衣，视线往上一移就瞧见了他们的束发带。
束发带上的纹路黑红交错，是他们任职之时必要的装束。
明花影虽无奈却也知道这是他们的职责，她没有理由去硬要求什么。
走到许随然趴着的桌前坐下，她微微弯了腰看着他的睡颜。
眼下是明晃晃的乌青，脸上的倦意就算睡着了也遮掩不住。
明花影又想到幼时的这个人，如果那时候的他知道自己长大后会变得这般劳累，还会选择和父母离开吗？
右手不自觉地去触碰对方的发顶，对方微微一动调整了角度趴着，闭上的眼睛也慢慢睁开。
入目的就是横在眼前的手臂。
许随然眼中的茫然渐渐褪去，察觉到头顶上有什么东西时，目光和对面碰撞，那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仍旧这样趴在桌上将头上的手握着拿下来，一夜的疲惫突然就消散了。
明花影轻声问他：“饿不饿？”
许随然点头，一个个地捏着她的指尖，道：“以后我要是不干了就来投奔你，阿影给我管饭。”
明花影失笑，坐直身子眉头微蹙，忧虑道：“我有些担心，像然然这般将百姓安危挂在心上的人，也会说不干就不干吗？别是哄骗我的？”
她面色看似担忧，但目中的笑意骗不了人。
许随然别过脸不愿听“然然”二字。
幼时母亲时常这般唤他，时间久了，明花影听的也就多了。
他第一次在明花影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时只觉得脑子里要炸开，往常只有长辈这样叫他，这又平白多出个小他一岁的小姑娘，面上抑制不住地红了。
虽不愿听，手指却一直抓着对方的。
反正现在也只有她喊。
许随然忍着心里的别扭不去看人，轻轻捏着她的指腹直到指尖忍不住蜷缩。
他这才放过一般将整个手掌握住，直起身子前轻声说了句：“不骗你。”
隔了一张桌子的裴真传来一声粗重的呼吸声，随后悠悠转醒。
呼出一口气后伸了懒腰，弄得身上嘎巴作响。
看到前面有人后顿时兴奋起来，站起身边走过去边哀嚎道：“姐你不知道我们忙活了一夜可把我累得，我饿了有没有……饭。”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裴真的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牵在一起的手。
他猛地转头看向许随然，想伸手推开却没那个能力。
只能独自恶狠狠地咬牙，看向明花影时又换了一副神色，眼中泪盈盈的：“姐我饿了。”
裴真虽然知晓二人其中不一样的关系，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他此刻眼睛直直盯着许随然，口中将腌黄瓜咬得嘎吱响，任凭他一番大动静那边没有丝毫的反应，仅仅是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
有人却不乐意了，季华桃在家中习惯了用饭时的安静，哪能忍受得了刻意制造的噪音？
她看准桌下的脚，一下子踩了上去。
裴真被惊得身子一颤，迷茫地扫了一圈桌上的人。
季华桃又踢了他一下，他这才看过来。
“饿了就好好吃，被人骗钱了那么大火气？”
裴真张嘴就要反驳，眼睛落在对方的手上时顿时没了心思，只觉得胳膊上隐隐作痛，索性安静了。
季华桃拨弄着碗里的粥，喝了一口问道：“没找到吗？”
几人的动作停下，齐齐看向季华桃。
季华桃被他们的做法逗乐，露出今日第一次真心的笑：“一早看到你们俩都在这儿就能猜到准是出什么事了。”
她放下勺子叹道：“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也就那一件，能让你们都出动的指定是件大事。”
这时候的季华桃少了平日里的嬉笑，取代的是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的落寞。
又听她接着说：“我说过了我的那位姐姐一发起脾气来没人能拦得住，过了这么多年哪能随便改掉。
“盛家如何我不知晓，爹娘肯定是不会再认可这门亲事的，不过不是为了她。”
几个人沉默，桌上的粥渐渐变凉，无人动它。
季华桃微微一笑，看向许随然道：“她走了，和盛舒文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