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法一时没明白黑子在说什么。
为什么只发给她有关绫濑泽的贴子……？
“啊……”
固法微微张开了嘴，说起来她当时确实应该向黑子同时提到了御坂美琴克隆人以及绫濑泽这两件事。
但是，因为早就知道对于黑子来说帮助并不是很大，所以她在整理的时候无意地忽略了前者。
黑子确实知道克隆人的事情，但在她眼里自己的朋友们应该不知道才对。
固法愣住了，她没有想到黑子的洞察力远超自己的预料，仅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注意起了自己。
黑子紧皱着眉头，她将固法一瞬间的失神收入眼中。
之前初春仅仅是得知了自己还处于食蜂操祈的心理暗示之下就已经有些心神不宁，如果再进一步知道其实所有的人都还受到食蜂操祈的影响，无疑对她的心理会是一次很大的打击。
她偷瞄了一眼看着自己与固法学姐避开两人交谈而有些紧张的初春，将自己的心思沉了下来。
如果说黑子之前仅仅是有些怀疑，但今天固法学姐的表现则让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得知御坂美琴的克隆人是受到了食蜂操祈的影响，之前簱木利则会告诉她在那个实验中御坂美琴也是受害者这件事肯定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她一定觉得自己可以向黑子说出这件事。
难道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被食蜂操祈之前下达了不能去过于关注那件事的暗示吗？
黑子是想确定这个答案。
私心点说，她是想确定自己在食蜂操祈眼中的位置。
自己到底能够对御坂美琴产生怎么样的影响，才让食蜂操祈会放心地引导自己得知那项实验？
“固法学姐你，为什么没有发给我有关御坂美琴克隆人的贴子？”
黑子抬头注视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前辈，目光毫不退缩。
她不认为一向心思细腻的固法学姐会在整理的时候出现纰漏，此时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
固法回过神，看着眼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如此独立的黑子，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败给你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瞒着黑子了。
倒不如说……其实一开始固法就没打算瞒着她这么久，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过于出乎她的预料，就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黑子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固法的反应与她预估的不太一样。
“你回学校寻找食蜂操祈的那天，我担心你会被她控制住失去记忆，所以为了了解到底会发生什么，我将发配给风纪委员的小型窃听器放在了你的衣袋里，当时考虑到她会查看你的记忆，所以我才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
“……啊？”
黑子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
固法看着突然紧张起来的黑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黑子的反应，果然她还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和初春她们。
“别担心，已经取出来了。”
“——在第二天早上。”
“啊，这，这样啊……”
黑子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后来自己与御坂美琴克隆人的交谈早就被固法学姐听到了，那她之前编造的那些理由确实有些不明所以了。
……？
也就是说……
黑子突然反应了过来，猛地抬头。
“嗯，你与簱木利则的交谈我也听到了。”
固法耸了耸肩，对这种时候反而表现得有些迟钝的黑子略感无奈。
——
黑子彻底愣住了，一瞬间她的大脑中闪过无数画面，但她第一反应还是猛地回头看向初春。
“放心吧，初春她不知道这件事。”
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固法轻轻抛出一句话，安稳黑子的情绪。
“虽说你在与御坂美琴相遇之前确实是我俩在一起监听的，但后来窃听器里只有杂音，应该是御坂美琴干扰了它吧。我是通过它的录音功能才得知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初春并不知道。”
听到固法这么说，黑子很快松了一口气，毕竟克隆人的事情确实有些惊世骇俗。
随后，黑子将目光再次转向了固法。
“抱歉，固法学姐，我……”
固法摇了摇头，打断了黑子的话。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不告诉我们有关克隆人的存在也无可厚非。”
“但是……”
固法正了正神，严肃地看着黑子。
“白井，如果想将这一切都自己扛下来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她伸手揉着黑子的脑袋，微笑道：“你也是我重要的后辈啊，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说给前辈不是很正常吗？”
“我知道你在企图对抗学园都市里最强大的势力，也知道这一切都很危险，但我们就是为了对抗那些不公才集结起来的一群人不是吗？”
似乎是正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固法只是轻轻抚摸着她，但又像是倾注了自己的一切那样坚定。
黑子愣愣地看着面色温柔的固法，鼻尖突然一酸，这些天得知的所有事情一瞬间涌上心头。
她很想立刻一个人结束这一切，但她做不到。
她已经很努力了，尽管被人消除记忆，但她拼尽全力去查询自己所能得知的一切信息。
她知道了那些不被世人认可的存在，她知道了一直以来统括着这座城市的理事会做过什么，她也知道自己追查下去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但她很努力了，她仅仅是想让那个拥有着温暖笑容的少女回归正常的生活。
她知道了那么多本来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的事情，但她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每个夜晚，黑子都会哀叹自己的无力。
固法看着肩膀开始颤抖的黑子，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我知道的，白井。抱歉，一直以来让你独自承受这些。”
她叹了口气。
“我可真是个不称职的前辈啊……”
固法何尝不明白黑子的想法，一直以来信任着的理事会可以说是这座城市所有人都无法触动的存在，而就算她们这种学生知道了一些事情又能做些什么呢？
就连那个御坂美琴都只能依靠删除她们的记忆来保护她们，黑子无疑已经深刻地了解了这一切，但她还是倔强地一步步逼近笼罩着所有人的黑暗。
而作为前辈的自己，本来应该站在她们的身前保护她们，但固法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是清楚自己的无力。
“固法学姐，我救不了她……”
固法轻轻拍着黑子的后背，“但你还没有放弃不是吗？”
“从一无所知走到现在，你已经很厉害了白井，你一个人做到了我们都没有做到的事。”
“……但我……明明知道了那么多，却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不是在暗处保护自己的御坂美琴，她本来该遇到多少次自己无法应对的危险呢？
在第七学区研究所的那晚，在第二学区会遇到武装人员的那晚……
甚至还有她无法回想起的过去，那些时候御坂美琴又为自己做过什么？
她被保护的次数，数也数不清。
但是，自己又能为御坂美琴做些什么？
帮她扫清理事会的阴影？把她带回正常的生活？
她甚至连很久之前发生的克隆人实验都无法去阻止，在面对簱木利则那种超能力者时她显得那么无力，以至于后来想要从理事会巨大的漩涡中保护她、御坂美琴才会想要删除自己的存在。
“白井……”
黑子很少在朋友面前露出自己隐藏着的一面，一直以来她都以极强的行动力带动着所有人，但走在最前列，受伤最多的人也是这个小小的后辈。
固法抬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回想起那晚来到这里的御坂美琴。
正如她所说，黑子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倔强到有时就连固法也无可奈何。
“白井，我们都很弱小，但我们并非什么都做不到……”
“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或许真的充斥着黑暗，我们无法接受却也难以抵抗，但难道要……因为这样就放弃吗？”
固法没有再说话，她甚至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她想去安慰黑子，但实际上她连安慰自己都做不到。
诚然，两名超能力者都觉得棘手的事情，恐怕再有一百个自己都难以掀起什么波澜吧？
但不去做和不想做是两件事，就算深知无法对抗整座城市，深知自己是那么的软弱无能……
眼前这个少女依然一个人走到了现在，恐怕没有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她也依然会按照自己的意愿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自己心中的结局吧。
黑子缓缓脱离固法的怀抱，轻轻笑了笑。
“抱歉固法学姐，我失态了。”
固法摇了摇头，“所有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我也不例外。”
黑子沉默了。
……是的，所有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自己有朋友们在身旁支撑，那御坂美琴呢？
与所有朋友都断绝关系的她呢？
她又可以依赖谁呢？
呼出一口气，黑子的表情再次坚毅起来，自己还不能停下来，她早就确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既然固法学姐早就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之前对朋友们编造谎言的自己像个傻瓜一样。
短暂思考了一下，黑子还是问出了自己目前最想得知的问题，
“也就是说，固法学姐你是通过录音里我与簱木利则的对话得知了御坂美琴克隆人的存在，所以才没有将那些东西发给我对吧？”
固法点了点头，叹气道：“之前给你看那些贴子其实也只是想要明确你到底对那件事有什么看法，没想到被你简单的糊弄过去了。”
黑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她当时也并不想让固法学姐再深入这件事。
“……嗯，固法学姐并没有刻意的去回避有关克隆人的事情吗？”
固法疑惑地皱了下眉，但还是摇了摇头。
“这样啊……”
黑子犹豫了一下，解释道：“虽然还不确定，但我能得知这件事恐怕也是因为食蜂操祈曾经对我下达过相关的暗示。”
她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我说她可能与御坂美琴之间存在着分歧的原因。”
黑子回过头看了一眼初春，继续说道：“于是我猜测会不会其他人也有同样的状况，而初春证实了这一点，固法学姐你的举动又很奇怪，我还以为她会让你们主动避免去接触那些事情。”
“初春啊……”
固法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
初春在电子领域的才能确实惊人，也难怪食蜂操祈会对她特殊关照。
“你是想说，明明御坂美琴希望我们远离这一切，但食蜂操祈却又引导你去知道这些事情，两者之间产生了冲突吗？”
“嗯，其实之前我就有点怀疑了。”
黑子不再顾前思后，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我去常盘台那天，如果是食蜂操祈的话想必可以在我现身的一瞬间就将我控制住，但她不仅放任我去追赶御坂美琴，甚至将御坂美琴带到那里的人本来就是她……之后出现的簱木利则更是直接将那件事告诉了我。”
“……也就是说，食蜂操祈与御坂美琴抱有的态度并不相同，她甚至更希望我们能够得知整件事情的全貌。”
固法用手扶着下巴，顺着黑子的思路说了下去。
“说到簱木利则，其实我也有地方想不明白。”
固法看着黑子，因为她知道黑子与簱木利则达成了交易，而这证明簱木利则本身具有那种价值。
“为什么她会和御坂美琴以及食蜂操祈一起行动？”
“……”
黑子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缓缓开口：
“因为她本身就具有与她们同平台交流乃至合作的资格。”
“等等……你是说……”
黑子点了点头，“嗯，她是学园都市没有公布的第八位超能力者——”
固法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结果说实在过于出乎她的预料。她之前最多也只是猜测簱木利则会不会是了解整件事情，而恰好与两位超能力者熟识的人物。
随即，她苦恼地皱起了眉。
“难怪你会那么着急……哎……”
固法知道黑子用两个问题与簱木利则达成了交易，更是清楚交易本身的内容。
联想到之前黑子所说的话，她不禁有些头痛。
“过几天的那个研究报告会，她想必会出现吧……”
黑子无奈地耸了耸肩，她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更深一步去了解簱木利则究竟在追寻什么。
“你之前想要调查所有的超能力者也是因为这个吗？”
固法无奈地扶着眼镜，开始思考究竟要怎么才能同时对付三个超能力者，如果是之前的她，恐怕连想都不敢想。
“不……那个是……”
黑子犹豫了片刻，回过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初春和佐天，咬了咬牙。
“实际上那只是我为了混淆你们视线才让初春帮忙搜集了所有人的信息……”
“其实我只是想调查那个在学园都市里排名第一位的一方通行。”
“……”固法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又牵扯到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啊……”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企图消化黑子所说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她们已经与过多的学园都市上层人物产生联系了。
“那么，那个第一位又做了什么引起你注意的事情？”
“固法学姐也参与了八月二十一日过后对于学园都市的修理工作吧？因为那晚派车场突然发生了大爆炸。”
固法点了点头，“嗯，围绕着那个地方的很多设施都造到了破坏，177支部是因为人手不足被调动过去参与修理工作。”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那件事与他有关系？”
黑子叹了口气，“准确的来说也与御坂美琴有关系。”
固法突然想起了之前学园都市中广泛传播的一个谣言，虽然她一向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情，但周围很多人都参与其中，自己也不由得听到过一部分。
“一方通行……那个学园都市第一位的超能力者，被御坂美琴打败了吗？”
黑子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但那晚御坂美琴肯定也在场。”
“而她……其实只是为了阻止一个实验……”
“实验？”固法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自己从录像中得知的事情。
御坂美琴之前就知道克隆人的存在，也知道理事会都做过什么，所以她才在看到那些报告单后没有做出过大反应。
而黑子突然提起“实验”的字样，固法只能联想起自己看到过的东西。
“嗯，就是有关她克隆人的实验。”
“簱木利则也说过吧，她的那些克隆人是为了被杀才诞生的，而那个对象正是一方通行。”
黑子看着瞪大眼睛的固法，叹了口气。
虽然她早就预料到固法学姐会有怎样的反应了，毕竟当时得知这件事的自己也短暂的停止过思考。
但现在如果还要隐瞒下去，恐怕她自己都无法继续面对固法学姐了。
“御坂美琴为了阻止那个荒唐的实验，所以才在那一天与一方通行产生了冲突，虽然不明白她做了什么，但那个实验确实已经被终止了。”
固法看着诉说着一切的黑子，最终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那个实验，也是理事会一手操办的吗？”
黑子深呼吸了一下，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即使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难免还会有些不舒服。
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前辈，恐怕聪明的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
黑子沉重且缓慢地点了点头。
“是的。”
固法彻底沉默了，她虽然早就得知了理事会在暗地里进行着人体实验，但她仅仅猜测到那些克隆人会不会是被当作军用机器送上战场。
小白鼠。
簱木利则说的没错，固法此时也理解了这个词汇。
她无法理解学园都市的第一位究竟有多么强大，也无法了解他到底想做什么，但那天夜里来到177支部的御坂美琴仅仅是向她们展示了自己的一部分能力就足以将她们逼入绝境。
黑子究竟是怎么在得知这些事的情况下一个人撑过这么长时间的？
作为风纪委员的她在了解到这些事情后又是怎么想的？
固法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的黑子，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想要逼迫着她说出一切的想法。
这个瘦小的后辈，究竟还考虑过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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