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慕岩的脚步果然再也往前挪不动了,他听见苏颜语速不缓不急,吐字清晰,“庄氏一号是因为你童年时的顽劣才翻船的,张子文手上有事发时主控室的监控视频,我见过,清晰拍到了你踢球引发事故的全过程。”
庄慕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苏颜继续说:“这段视频是林浩几年前交给张子文的,一旦曝光的话,造成的社会影响可想而知,不止是你,恐怕整个庄氏集团都会完蛋。”
庄慕岩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好半天才机械地问出一句:“所以呢?”
苏颜不忍心看他这副落寞的样子,把头移向了外面路过的洒水车,“只要你愿意签字离婚,夫妻财产平均分配,张子文就同意把视频还给你,之后由你自己处理掉。”
“我是不是没得选了?”
庄慕岩自嘲地问。苏颜抿紧了嘴唇,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说:“如果你同意的话,准备好离婚协议,抽个时间我们把字签了,你也可以早点了了这桩心事。”
干净利落,把所有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剩下的,只是让对手纠结的时间。庄慕岩点了点头,十分佩服她的冷静自持:“今天总算明白了,昔日的苏总如何把庄氏集团管理得那么好了,原来一步一步,早就设计好了让目标没有转圜的余地。”
苏颜轻轻压了下胸口,没有理他的冷嘲热讽。在他眼里,此刻已经把她当成和张子文一伙了。这样当然最好。最后庄慕岩离开的时候说,需要两天的考虑时间。两天,不算很长,她还等得起。这两天的时间里,庄慕岩先去了一趟城南郊区的监狱。他有些棘手的问题,必须从林浩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林浩看上去过得不太好,神情比三年前更阴郁了,而且脸上挂着不知名的淤青,其实不难猜,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你坏,就有比你更坏的人。看守他的狱警说他自杀过两次未遂,半年前已经开始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本来像他这种人已经被限制探视,但是林浩一听到庄慕岩的名字,条件反射很大,医生考虑到对他情绪上的刺激可能利用分析他的病情,才允许他们见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苏颜那个女人没有死。”
林浩刚坐下,就冲着对面的庄慕岩邪佞地笑,没头没尾,有点疯魔的样子。庄慕岩皱起眉头,对方这种精神失常的状态不一定能回答他的问题。可是来都来了,只能试一试。“视频是哪儿来的?为什么要把视频给张子文?”
他问。林浩三年前被判入狱时,视频应该就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不然那个时候林浩肯定会交给警方,让庄慕岩也不好过。正是因为他失去了证据,才变成了瞎嚷嚷。林浩盯着他咯咯笑。笑完之后,林浩脸上的神情又变得很愤恨很惊恐,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桌角,“他威胁我,不给他就要把雇凶杀人的事抖出来。他才是最卑鄙的小人!他是个小人——”“七年前的事他也参与了?”
林浩歪着头,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他救了苏颜。”
庄慕岩心头咯噔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张子文他对苏颜到底做了什么?”
林浩直起脖子,目光透着阴森森的笑意,一眨不眨瞅着庄慕岩,嘴巴张张合合,庄慕岩盯着他的嘴型,他无声无息吐露了五个字。庄慕岩浑身一僵,捏紧的拳头重重捶在桌面上。林浩望着他愤然离开的背影,又咯咯笑起来,如同鬼嚎一样。庄慕岩出来后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冷静了几分,手心却依然紧紧握着,望着头顶青苍的天空,给苏颜打了个电话。“我答应了。”
四个字,无风无浪,轻轻敲击在心上。挂断电话,她才不好意思看了看旁边噤声的护士,接过病人号的腕带,套在手腕上。既然庄慕岩答应了,随后双方约定三天后在海边度假酒店的独栋套房里进行交易,环境优美,位置比较隐蔽。庄慕岩把车停在酒店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到场,带着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而张子文这边已经先到了,从门口开始就站着保镖,庄慕岩进去前还被简单搜了身,确认没有带任何利器后才允许进屋。“庄先生就是贵人事忙,姗姗来迟啊。”
张子文翘着二郎腿,慵懒地坐在沙发上。落地窗边还站着一名保镖监视着屋子里的一举一动。而苏颜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脸色看上去十分白,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庄慕岩刚准备迈脚走过去,就听见张子文一声冷魅的提醒:“庄先生,请自重。”
苏颜立即冷着脸转过头去。庄慕岩见状只好把迈出去的脚步收回来,从容地坐在张子文对面的沙发上,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桌面。“视频呢?”
庄慕岩冷声追问,张子文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卷小胶带,示意窗边的保镖过来放给他看,视频播放的过程中,庄慕岩的脸色绷得很紧。“怎么样,够震撼吧?”
张子文奚落道,“听说庄氏一号当时沉船失踪了十三个人,真是想不到啊,庄先生看上去仪表堂堂,一出手就是十三条人命,真是比老子还狠毒啊!”
庄慕岩捏了捏手心,指尖缓缓掐进了肉里,不管张子文如何嘲讽自己,始终一声不吭。搭台没有对手,张子文说了几句后,很快就感觉到没意思,尤其是当着苏颜的面,没人应声,反倒显得自己很无聊。他哼了一声,指着庄慕岩道:“签字吧。”
庄慕岩顿了顿,贪恋的目光再次情不自禁移向苏颜。握住桌上准备的笔,迟迟没有划下去。张子文抽了根雪茄,叼在嘴里,还没有点燃,先不耐烦道:“看也没用!这个女人早就不是你的了!况且像你这种敢做不敢当的孬种,连我都看不惯,太虚伪了!喜欢你的女人都瞎眼了!”
他说这话时,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向旁边身体微微僵硬的苏颜。庄慕岩原本不想搭理他,可是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就火了,冲过来就要揪住张子文的衣领,“蚊子张!让你再胡说八道——”张子文也不示弱,反手捏住庄慕岩的手腕,“嘴长在老子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就说了,喜欢你的女人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傻子!”